患上文字潔癖這種世紀絕症,當然神憎鬼厭,尤其春天一到,像花粉病一樣失控發作,二十四小時頻頻打乞嗤,簡直連自己都受不了。難怪挑出礙眼骨頭,生蛋的母雞不但毫不領情,還托女友傳來「佢唔提我個名我就安樂」的抱怨,怪「黃衫客」食飽飯等屙屎,通街通巷踢館。可是我的姑奶奶,你又不是第一天識我,不會不曉得令人身心愉快從來不是在下天職,就算於兩情相悅抵死纏綿之際,欲仙欲死的一方發出「好舒服啊」的讚美呻吟,都立即檢討自己是否太賣力哩,於是勇往直前,繼續在文字世界免費當清道夫。
微博龍蛇混集,快槍手成行成巿,豪爽大方寫過算數,和他們斤斤計較不啻自討苦吃,但看見忠心明粉把「床笫」寫成「床第」,我還是忍不住犯病,不顧儀態奮起直斥其非。之所以反應激烈,其實有段古:話說早年落腳巴黎,不能免俗拜碼頭,有位八十年代中抵埗的超齡港產文藝青年,雖然崇尚無產無政府各種高貴主義,行為卻儼然地主,向他請安問候,往往換來一面屁,我也不知道容忍量怎會那麼高,直到千禧左右才斷然和他說拜拜。自視高人三四等的知識份子,竟然也犯小學雞錯誤,口口聲聲「床第」,遭下等人指出非但不查字典,還理直氣壯反唇相譏,說自幼老師教落便是「第」字,目不識丁的南洋山番休得無禮,令我弱小心靈飽受摧殘,從此養成床笫情意結,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他老先生還把「臀部」誤作「殿部」,不怕面懵的我再次駁嘴,結果被噴無中生有,夾硬以肉墊高八月十五。莫言榮獲諾貝爾,我非常好奇,他可有隨眾擠進《豐乳肥殿》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