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世界不停在變，但沒有一種比威士忌在近年變化更大，毫無疑問，這亦是威士忌成為酒壇新寵兒的主要原因。
以前我喝威士忌，來來去去幾個品牌，不是芝華士就是Johnnie Walker，不是Jack Daniel's就是Jim Beam，味道萬變不離其宗。因為欠缺刺激，慢慢地威士忌被視為老人家喝的酒。想不到現在的威士忌不但像個充滿新鮮感的歷險旅程，部份產品的身價更成為了令人趨之若鶩的奢侈品，已經幾乎變成新的宗教，在台北、上海、北京，自發組織的威士忌學會有如雨後春笋，香港的烈酒稅項百分百，有點阻礙威士忌熱潮。不過，越來越多人嘗試忘記苛稅的痛苦，畢竟被炒至天價的明星葡萄酒，動輒叫價數萬元甚至數十萬元，已經完全脫離現實。
葡萄酒世界有一種稱為酒商（Negociant）的生產商，他們不會動手釀酒，卻憑原桶收購酒莊釀造的葡萄酒，自行灌瓶，然後貼上自己的酒標推出市場。威士忌世界也有這類公司，稱為獨立灌瓶商（Independent Bottler），本身沒有蒸餾廠，全靠從其他蒸餾廠一桶一桶威士忌買回來，再以自家品牌灌瓶。
芝華士及Johnnie Walker便是以外購威士忌發迹的品牌，不過，他們會將不同蒸餾廠的原酒勾兌，更會混合製作成本平一大截的穀物威士忌，產品都是混合型的威士忌，並不會以單一蒸餾廠的原桶酒直接灌瓶。芝華士及Johnnie Walker發展至今，已經是世界知名的超級品牌，為了穩定酒源，先後收購了不少蒸餾廠，不過，他們絕不會破壞多年來建立的混合型威士忌形象，所以不會以品牌名義推出單一麥芽威士忌。
收購原酒勾兌成威士忌
其他獨立灌瓶商，則會在自行勾兌獨門產品之餘，同時將收購回來的威士忌獨立灌瓶，以蒸餾廠名義推出單一麥芽威士忌。現時在英國經營的威士忌灌瓶商約50家，亦有不少分佈在世界各地，在日本最多，甚至有一家在法國布根地。原本賣葡萄酒的Michel Couvreur，因為瘋狂愛上蘇格蘭威士忌，於是從蘇格蘭購買原酒，放在他的酒窖陳年然後勾兌，成為Made In Europe的獨門產品。我在布根地喝過他的12 Year Old Overaged Malt，以五十多家蘇格蘭蒸餾廠的原酒勾兌而成，香氣迷人，味道豐富，售價更是非常合理。
不過大部份灌瓶商其實都是大集團經營，本身擁有蒸餾廠，或同時生產混合型威士忌，真正像昔日仍以家庭式經營的獨立灌瓶商卻買少見少，其中包括了Gordon & MacPhail、Signatory Vintage、Duncan Taylor及Scotch Malt Whisky Society等等。不過，我最喜歡的Scotch Malt Whisky Society最近也守不住，成為Glenmorangie的物業了。
擁有70多年歷史的Duncan Taylor也曾易手，被J & B的前老闆羅致，12年前，Euan Shand及妻子Moji決定收購，回復品牌獨立灌瓶商的角色。Euan出任董事長，Moji擔任行政總裁，夫唱婦隨。年間他們不惜投放大量資金，為了肯定原酒質素，更親自選購木桶，再交給蒸餾廠使用。由2006年開始，Duncan Taylor已經四次獲選《Whisky Magazine》的「年度最佳獨立灌瓶商」。
夫婦兩人最近來到香港舉行試酒會，讓我品嚐品牌旗下最具代表性的酒款及幾款罕有精品。
八度桶為老酒添活力
Duncan Taylor的產品分為Dimensions、Black Bull、O&Q、The Big Smoke、Rarest Of The Rare、Lonach Collection、Whisky Galore、Battlehill及Auld Reekie幾個系列。Euan Shand特別推銷其中的O&Q系列。O代表The Octave，Q代表The Quarter。Octave在音樂的意思是「八度」，Euan Shand特別訂造了一些只有正常木桶八分之一容量的Octave桶，讓威士忌接觸更多木材，加速年輕威士忌熟成。另外，又會將已經在大桶陳釀了長時間的老酒轉到Octave桶，把年輕的活力注入垂垂老矣的威士忌。其中The Octave系列的Mortlach 1989，根據味道分析，經過轉到Octave桶陳釀之後，花香、草藥、乾果味均有提升，而最明顯的改變，是由一度的香草味升至五度。可惜The Octave容量極細，每桶只可包裝成88瓶威士忌，一般都會整批賣出，他並沒有任何存貨，今次未能一親香澤。
幸而出現在試酒會中的Black Bull Deluxe 40 Years Old、Lonach Collection Glen Grant 35 Years Old、Peerless Strathisla 1968、Dimensions Springbank 13 Years Old及The Big Smoke 60，各具特色，足以安撫我飢渴的味蕾。
作為獨立灌瓶商，Duncan Taylor大部份產品均是原桶灌瓶的單一年份單一麥芽威士忌，Black Bull 40 Years Old則例外，是Euan Shand大顯身手的習作。他原本是個製作木桶的工匠，在威士忌的味道中成長，對不同蒸餾廠的特徵素有研究。Black Bull是品牌的旗艦，由Bunnahabhain、Glenfarclas、Glenlivet、Glenburgie、Highland Park、Miltonduff、Springbank、Tamdhu及Invergordon等九家蒸餾廠的麥芽威士忌，再加一成單一穀物威士忌勾兌而成。
互相勾兌調校酒精度
Black Bull分為12歲、30歲及40歲豪華版，豪華版已經出了三個批次，這趟喝的是第三批，只有14桶。這酒的硬殼果及杏脯香氣吸引，杏仁、黑朱古力、青草味道明顯，可惜我喝威士忌最怕遇上青草味道，無法明白Euan Shand的苦心。
相比之下，Lonach Collection Glen Grant 35 Years Old洋溢着蘋果、梨、柑橘等新鮮水果及檸檬皮氣息，更得我歡心，況且，她解開了我一個謎團。製作威士忌，酒精過高可以加水，酒精過低卻不能額外添加。威士忌在陳釀期間，酒精含量每年會降低約0.5%，陳年越久，酒精度越低，可是根據英國法例，威士忌的酒精含量不能少於40%，若果太低，這桶酒難道要人道毀滅嗎？Lonach Collection給了我答案。這個系列，專挑兩桶相同蒸餾廠相同年份的酒勾兌，當一桶的酒精含量低於標準，便會拿另一桶高酒精配搭，這麼一來，便兩桶酒也可以光明正大推出市場了。
Peerless系列屬Whisky Club特別版產品，全線均是超過40歲的單一年份名廠原桶酒，42歲的Strathisla 1968濃郁圓渾，熱帶水果氣息勾人魂魄，簡直無懈可擊。
Dimensions Springbank 13 Years Old及The Big Smoke 60則是泥煤味威士忌代表。前者澎湃濃烈，乾口帶鹹，充滿男性的剛強衝動；後者由Bruichladdich及Bowmore等幾家Islay蒸餾廠的原酒勾兌而成，60是酒精含量不是歲數，強勁火爆的性格可想而知。
還是同一品牌，可以溫柔香醇，可以濃郁爆炸，獨立灌瓶商威士忌就是這樣有趣。
作者：劉偉民
現任大中華酒評人協會主席，自由撰稿，偶爾著書出碟教學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