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不到，樓下山道上已經三三兩兩出現晨運客了。
都是些老人家，很大聲聊着天，披星戴月往山上走去。
像我這樣年紀小時候又在大陸生活過的人，一定聽過一個名為《半夜雞叫》的故事。故事說一個特別壞的地主──那時候地主是沒有好人的──家裏養了幾個長工，為了叫長工多幹活，這個叫周扒皮的地主每天半夜時分爬到雞籠邊上學公雞報時，他「喔喔喔」一叫，吵醒了籠裏的公雞，擾亂了公雞的生理時鐘，於是公雞就長一聲短一聲叫了起來，這時候，周扒皮就去敲長工們的房門，說雞都叫了，快下地幹活！
這是個「階級教育」故事，為的是告訴人們地主有多壞，作者叫高玉寶，據說是真人真事，但現在看來，偽造的嫌疑非常大。那時候的中國，跟今天的北韓很像。
不知怎麼，半夜三更看到那些晨運的老人家經過樓下，聽他們一路前後招呼，高談闊論，我就想起《半夜雞叫》的故事，雖然我沒把他們當周扒皮，但他們在離早晨還很遠的時候就開始晨運，那股勁頭，真像要催着公雞提前打鳴。香港市區當然不會有打鳴的公雞，但這些老人家在半夜三更非常安靜的環境中，中氣十足聊天打招呼，將人從睡夢中吵醒，這種作派，其實也很「周扒皮」的。晨運令他們身體健康，中氣充沛，晨運令被他們吵醒的人，都成了周扒皮家的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