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籬笆 - 李純恩

竹籬笆 - 李純恩

早晨在上海街頭閒逛,見到一道竹籬笆圍牆,編得細細密密,在陽光中閃閃發亮。雖然這只是一家酒店外的裝飾品,但還是感到很親切。
上海以前的住宅,有許多這樣的竹籬笆,有些深院大宅,也用此作圍牆,多數會將之漆成黑色,使得大宅看起來森嚴些,但比起鐵柵欄,又沒那麼堅硬冰冷。
我外婆有位高中同學,家境富貴,「文革」之前住大宅,宅子的院子裏有噴水池,種滿月季花,宅子外面,就是一道黑色的竹籬笆圍牆。我小時候去玩,還跟她在院子裏拍過照。這位婆婆讀完高中,父親要她嫁人,但她堅持要讀大學,父親說你要在嫁人和大學之間做個選擇,她選了大學,說終身不嫁。後來果然一直單身,按着上海人的習慣,女作男稱,我便叫她「好公公」。
「文革」之後,好公公被掃地出門,從大宅搬到一間弄堂小房間裏,跟她母親相依為命,生活環境雖然侷促了,但習性依然一點不馬虎,我去看她,即使只是幾塊餅乾一杯牛奶可可的下午點心,也要擺得杯碟整齊,一絲不苟。在我的記憶中,那總是冬天的下午,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好公公的眼睛烱烱有神,清貴清貴。
現在上海已經很少再碰到那種圍着大宅的竹籬笆了,即使有,裏面的人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