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浦路斯銀行重開未釀擠提，總算大步檻過，但歐元的真正苦難可能剛剛開始。今趟援塞雖然暫時解除脫歐危機，卻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為威脅單一貨幣的心魔解除封印，將來歐元集團、歐洲央行及國基會這三頭馬車恐怕要由救火改為降魔了。
過去幾年，每當歐債危機爆發時，只要出事國答應削赤緊縮、重整債務及財政紀律，三頭馬車總同意全數出資拯救。但今次不同，要三頭馬車科水100億歐元，塞浦路斯先要籌旗58億歐元，而且歐洲央行死線一到即關水喉。換言之，今趟成功援塞兼力保歐元區17國齊整，佔整個歐元區經濟僅0.2%的出事國本身竟然出資最多，完全顛覆「有難同當」的聯盟精神。回想去年6月，歐元區為免歐豬西班牙爆煲，早備1,000億歐元，呼籲馬德里大膽求援，放心攞錢，不夠可以加碼；現時移世易，應了《動物農莊》的名句："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
今次「塞國模式」如果成為援歐樣辦，出事國未獲救先割肉，欠債越多割肉越多，無疑死路一條；反之，如果僅特事特辦，則意味too big to fail的大歐豬繼續more equal than others，其他小豬、乳豬要是贖身無望，必定想方設法升呢為大豬，以增談判籌碼，提高獲救機會。果真如是，歐元可以休矣。這是第一隻心魔。
其次是市場討論最多的存款保障問題。儘管最後小存戶甩難，10萬元戶當災，但無改「歐銀存款不安全」的事實，而且受災存戶「被升級」為股東，無風險存款變成高風險投資，進而被凍結及強行削髮四至八成，對銀行經營原則的扭曲遠超一次性直接抽稅，嚴重打擊市場對整體歐元區銀行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過去九個月歐債局勢轉趨穩定，實歸功歐洲央行「不惜一切」捍衞歐元的強硬立場。但是，現在歐元區存戶突然發覺，所謂「不惜一切」原來包括犧牲自己的利益，將來歐元是否值得他們割肉支持，勢成疑問。這是第二隻心魔。
最後，為防存戶撤資失控，塞浦路斯成為歐盟史上首個實行資本管制的成員國，導致歐元實際上一分為二：有削髮風險、無提款及轉移自由的「A貨」歐元，以及其他成員國的「正常」歐元。明顯地，後者比前者尊貴，內涵價值更高；而多個歐元國仍然深陷債務泥沼，難保「A貨」歐元陣營越來越大。這種all EURO are equal but some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的不平衡狀況，意味着一幣兩值出現，為歐元最終分裂埋下伏線。這是第三隻心魔。
在前年8月至去年7月歐債危機的慘烈時期，西班牙、希臘、葡萄牙及愛爾蘭四歐豬國銀行共流失3,260億歐元存款，同期德國等7個核心國的銀行存款卻相應增加約3,000億歐元，前者走資至後者的情況明顯。其後八個月三頭馬車手口並用，將歐債心魔強行封印，爭取時間讓歐豬國休養生息，似見成效，歐元更由1.20水平一度抽至1.37之上。想不到塞浦路斯竟恰如其分，發揮銀行業的槓桿作用，將彈丸之地的債務危機放大為對歐元區銀行體系的信心危機，甚至歐元的身份危機。今趟三頭馬車誤判形勢，開天殺價，已令Bailout變悲歐，他日要降伏歐債心魔，難過救火。
何文俊
交通銀行香港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