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從來沒有約過魏紹恩飲茶食飯,見面總是不期而遇,像去年在銅鑼灣皇室堡,我剛剛上十樓郵局買紙盒寄包裹,前門瞥見熟悉的身影,連忙高呼「Meme!Meme!」──英文名字Jimmy,多年前難得諧謔的黃耀明福至心靈發明了「尖咪咪」,自此成為小圈子暱稱。那之前我喜歡叫他「魏紹恩恩」,簡稱「紹恩恩」,可惜當時七十年代艷星邵音音尚未東山再起,任我喊破喉嚨,也沒有多少人聽得出camp精弦外之「恩」。記憶中唯一一次正式約見,是他當王家衛人肉運片機的日子,濕漉漉的膠片一餅一餅由曼谷沖印所經專人護送飛到歐洲,參展的不論康城柏林威尼斯,都不會在最後兩分鐘前趕到。東方來的夜機清晨抵達巴黎,我們約了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店吃早餐,半醒的談話中間隔着一個周公,景況像李白說的「對影成三人」。
正因為不論相請還是偶遇,次次見面都有「在路上」的匆匆之感,讀他寫Kerouac的《On the Road》特別精神,厚着臉皮與有榮焉。但勢估不到妙筆在Beat Generation的世界分花拂柳,我的心卻無端端skip a beat──更正確的講法,是skip three beats。維京六年前為了慶祝《在路上》出版五十周年發行手卷版,遲鈍的我第一次讀出這部經典的味道,為什麼魏先生會斷然指「書假冒原稿」呢?而「原稿在被不同出版社退稿途中早給作者修了又修,120呎的長卷早已不再」,更令我暈得一陣陣,難道去年在巴黎書信與手稿博物館展出的是山寨貨?還有「聽說他們請來專家將事件和人名還原」,但我看了兩次的那份打字長卷,Dean分明寫成Neal的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