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對大部份人來說,昔日的西西里島是《教父》,今天是《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不是拳頭便是枕頭。對於酒粉來說,西西里島更像拳頭與枕頭的混合體,她生產的葡萄酒,既可以狠狠的將你擊倒,亦可以溫柔地把你包圍。因為這一個位於意大利最南部的孤島,提供的口味,由最濃郁的水果味炸彈,到最甜蜜的戀愛感覺,包含着千嬌百媚的酒款。
西西里島被地中海環抱,氣候似非洲多於歐洲,不是傳統概念中的葡萄酒寶地。一直以來,也的確是Piedmont、Tuscany、Veneto等氣候較涼的北部地區才是酒王誕生地,直至我年前首次登陸,才真正了解西西里島不但沒有黑手黨隨街殺人,也沒有性感寡婦賣肉求生,而且,西西里島的冬天是可以非常冷的。
剛剛一班西西里島的酒莊主人來到香港,舉辦「西西里──葡葡酒探索之旅」活動,不禁令我想起當年遊歷的點點滴滴。
由香港去西西里島不是簡單的行程,我便要分別在三個機場轉機,連等候時間,單程便花掉40小時,而且中途要轉航空公司,雖然辦理登機手續時地勤人員誓神劈願寄艙行李可以直送目的地,結果還是遲了三天才抵達酒店。在這幾天,我每到一家酒莊,莊主均對我的不幸表示關心,又借衣服給我,Planeta的莊主Alessio Planeta更預早為我預備了一大袋日用品,包括牙膏牙刷剃鬚刀剃鬚膏,兼送上一件他從未穿過的新襯衣,令我感覺像《歡樂滿東華》的受助人士,冷凍的天氣也溫暖起來。
姊妹花不知父親身份
西西里人的熱情,基本上可以在他們釀造的葡萄酒反映出來。近年來將西西里帶到葡萄酒國際大舞台的土著葡萄品種Nero d'Avola,釀成的酒便是充滿成熟水果味道,卻又不含強勁單寧。喝Nero d'Avola葡萄酒,你不需要甚麼耐性,恍如新世界平易近人的面貌,於是成為了最新世界的舊世界,亦可以說是新世界與舊世界的橋樑。
除了Nero d'Avola,西西里還有不能獨門的土著葡萄,包括釀紅酒的Frappato、Perricone、Calabrese及釀白酒的Catarratto、Grecanico、Grillo、Inzolia、Zibibbo、Damaschino、Carricante等等,更有我近年瘋狂愛上的Nerello Mascalese及Nerello Cappucio。
Nerello Mascalese及Nerello Cappucio是充滿神秘感的兩個葡萄品種,即使現今科技發達,DNA分析技巧也很成熟,但仍無法找出她們的根源。到目前為止,植物學家只能夠證實這對姊妹花的母親是意大利國寶葡萄Sangiovese,卻未能成功找到父親的下落。兩姊妹的歷史超過200年,但一直只會出現在西西里島東部的Enta火山,當Nero d'Avola飾演着主角,主宰着西西里島的葡萄酒生產命脈,Nerello Mascalese及Nerello Cappucio只是默默守候着一座隨時爆發的火山。
如果你認為太陽之下已無新事,在現今資訊發達的世界已經沒有隱世秘密,你便要喝喝Enta火山出產的紅酒了。
我在「西西里──葡葡酒探索之旅」的晚宴便重遇了Benanti的旗艦Serra della Contessa Etna,美人沒有太大改變,仍然拖着濃厚的法國布根地風格,果味豐富、單寧紮實,優雅的特色是西西里的Missing Link。第一次接觸Enta火山紅酒,是Tenuta Terre Nere的出品,蒙瓶試飲,我搞錯了是布根地Grand Cru!
Nerello Mascalese及Nerello Cappucio基本上各有特色,前者單寧強勁,卻顏色薄弱;後者甜味較重,但色澤深沉。兩姊妹同時發功,便可互補不足,釀造成更平衡的葡萄酒。
Benanti旗下的Enta火山紅酒有好幾款,Serra della Contessa是頂級的;另外還有Rovittello及Rosso di Verzella,統統都是以Nerello Mascalese勾兌Nerello Cappucio釀造。主要分別是葡萄園位處的海拔高度,葡萄園的平均樹齡,及每公頃生產的葡萄酒數量。三款酒中以Serra della Contessa的葡萄園海拔最低,約在500公尺,葡萄樹則超過100歲,而且沒有接上美國砧木的原株樹種,是真正的原汁原味。自從葡萄根蚜蟲禍19世紀中在歐洲爆發,幾乎全部葡萄園均被蹂躪,最後需要嫁接美國樹根重新種植。
Nero d'Avola陳年乏力
Cantine Russo的Luce di Lava Etna Rosso,也是由Nerello Mascalese勾兌Nerello Cappucio,同是古法原株種植在800至1,000公尺的葡萄園。同場還有Passopisciaro Sicilia IGT 2009,是Nerello Mascalese唱獨腳戲的習作,由於葡萄採摘期部份延至11月,成熟程度成為了葡萄酒的骨幹,像是被意大利陽光曬得一身古銅的Chambolle-Musigny。
基本上Benanti及Cantine Russo的葡萄園均採用有機方法耕種,卻只有Gulfi Nero Sanlore' 2008在酒標說明是「有機葡萄酒」。如果說Etna Rosso為西西里添加了一套非暖氣候的面貌,Gulfi Nero Sanlore'則替Nero d'Avola爭取到一個更高的水平,即使同枱演出的De Gregorio Nero d'Avola,風頭也被掩蓋。
一邊喝着Nero d'Avola,不禁又想起Donnafugata,她們生產的Mille Una Notte,是我至今喝過最好的Nero d'Avola。一般Nero d'Avola來得快,走也快,談不上陳年能力,但我在Donnafugata酒莊品嚐到老年份的Mille Una Notte仍然生龍活虎,把這個被我一向看扁的葡萄品種重新定義。Mille Una Notte解作「一千零一夜」,我不知道有沒有魔法,但莊主Jose Rallo的確懂得怎樣令到西西里的文化及社會融入葡萄酒。她是歌手,丈夫是結他手,兩夫婦組成樂隊,撰寫歌曲配搭酒莊旗下各款葡萄酒,例如我最愛的Mille Una Notte,配的是《An Older Man Is Like An Elegant Wine》,對於不能不認老的我,聽起來特別感動。
他們又會舉行音樂會,並現場錄音印成音樂光碟,收益會撥入一個貸款基金,為西西里島欠缺資金創業的小型公司提供援助。Donnafugata至今已經推出了兩款《Music & Wine Live》,是對社會最直接的回饋。
西西里還有一個美麗傳說,聲稱在法國及澳洲大放異彩的Syrah(在澳洲主要稱為Shiraz)起源地是西西里。原因是在Enta火山南部有一條叫Syracuse的村落,第一,Syracuse與Syrah的串法非常相似;第二,西西里種植Syrah確有一手,釀成的葡萄酒品質不賴。不過,這只是傳說。昨天的歷史屬於昨天,我遇到的莊主,是在今天為未來撰寫另一個美麗的傳說。
作者:劉偉民
現任大中華酒評人協會主席,自由撰稿,偶爾著書出碟教學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