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不穩定環境、最驚得罪北京的香港金融業和數以十萬計的「中環人」,點解要支持佔領中環運動,為香港爭取全面普選行政長官和立法會?
倡議佔領中環的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上周在《信報》的專欄中,向最直接受佔領中環運動影響的中環人,陳以利害,處處從中環人純經濟利益計算出發,在假設萬人佔領中環必定成事的前提下,他游說中環金融精英利用自己行業備受中央政府重視的條件,表態支持普選,影響中央決定,避免鎮壓和衝突,這才能減少中環人的損失。
開放環境靠民主制度
戴耀廷的游說方法用心良苦。其實從香港金融業長遠利益考慮,中環人沒有理由不支持香港實現真正的民主。環球金融業近二、三十年蓬勃發展,製造出一個有無數打工皇帝的金融精英階層,是得益於經濟全球化、更多國家開放資本賬及開放金融市場。要維持這個開放環境,靠的就是民主制度。
兩位分別來自英國和法國大學的經濟及金融學教授──Nauro Campos、Fabrizio Coricelli,四年前發表研究報告,比較全球數十個國家及地區開放金融市場的經驗。報告指出民主制度與金融市場開放有莫大關係,但同時發現,這種關係並非是直線的,而是呈「U」形走勢。
所謂「U」形走勢,是當政治體制進入民主化過程,卻未到達全面民主、尚處半桶水民主階段(partial democracy)的時候,金融市場開放和市場改革反而有走回頭路的現象,不少前蘇聯成員國都有此問題。
Campos和Coricelli對這個現象的解釋,香港人理應一點就明。當民主制度虛有其表、過於脆弱,又或只得半桶水,會導致政治精英認受性不足,政治權力容易被經濟精英把持,他們為了保障既得利益,會想方設法拖市場開放及任何改革的後腿,甚至要開倒車,牢牢抓住瓜分利益的特權。
相反,在一個有全面民主的地方,民意可以通過制度,對經濟精英的權力和影響力,施加有效的制衡,不會讓他們予取予攜。而在專制時期,政治權力既獨斷又強大,不受經濟精英左右,而且金融業開放早期的得益,大多由政治精英及其裙帶關係分享,因此他們願意有限度開放金融市場。
香港非常不幸地,正正處於Campos和Coricelli所言那種半桶水民主階段。香港政府認受性低,擁有最大政治權力的行政長官,權力源自集中了經濟既得利益者的小圈子選舉,施政要睇財閥和經濟精英面色。
如果香港這種政治制度不變,未來數年情況可能會變得更壞,傳統財閥和經濟精英的影響力,將會由有黨國背景的紅色資本取代。中環人就算只爭朝夕,個個想安於現狀、爭取盡快搵夠退休,卻未必能適應紅色資本對香港金融制度的可能衝擊。
紅色資本恐扭曲市場
來自大陸的紅色資本,近年迅速擴大在香港金融市場的影響力,黨國企業加上無數貪官巨富泊進香港的資金,已形成一個數以千億元、甚至萬億元計的利益鏈。隨着人民幣局部國際化,紅色資本無不垂涎這塊肥肉,香港作為人民幣離岸中心,是他們必爭的據點。
對於大陸黨國權貴階層的掠奪性和排他性,香港和外國金融業經歷過去20年在內地舉步維艱、不斷碰釘的日子,早應該有深刻體會。
梁振英上台後,成立了爭議甚大的金融發展局,讓大量中資機構──尤其是國有金融資本的代表有了身份,名正言順指點香港金融政策。香港金融市場目前尚算有一視同仁的遊戲規則,日後會否仿效內地,在國家大局、金融安全等名義下,逐步被扭曲、改寫,變成為紅色資本服務?中國國家開發銀行旗下的證券行,數月前無牌為港交所(388)配股提供顧問服務,香港監管機構卻不了了之。這些例子,會否越來越多?
對沖基金經理錢志健早前寫道:「我們或要想想,在『佔領中環』這概念中,因為會透過違法去彰顯公義,公民抗命,假如你是40歲後,已進入了『人生下半場』,會否為『下一代』爭取公平、公義制度下成長而付出代價?」
我想補充的是,如果你是未夠40歲、又仲未搵夠的中環人,更加要諗諗如何支持香港爭取普選。到時候,即使不去坐街佔領,只要心甘情願返少幾日工,讓中環停擺幾天,也是一種支持,應該是大家付得起、值得付的代價。
丘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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