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牙醫與牙煙 - 李鐵

蘋果樹下:牙醫與牙煙 - 李鐵

一男子火急火燎衝進牙醫診所,邊嚷着痛邊嚷着要馬上見醫生,一見到醫生就脫掉褲子。醫生說:「你幹嗎?」「拔牙!」「那倒不用光着屁股。」「我小弟弟那兒有顆牙!」
也許真有牙醫碰到過這類病號,只是像那塊掉落俄羅斯的大隕石,千年才一遇。牙痛難受卻畢竟是事實,都說牙痛不是病,痛起來真要命。感冒鬧肚子吃成藥治得了,惟獨牙痛不由你不求醫。牙痛剛止住了,有人又會接着喊痛,這回倒是錢包痛了。拔牙不同掐豆芽菜鬚子,要是把蟲牙去掉壞的部分,裝上個牙套,那可跟鑲上一顆鑽石差不多啦,損友說。你嘴巴張開就成了別人的寶庫,哪用喊「芝麻開門」,門是你打開讓人進去淘寶的,誰叫你不注重牙齒衛生?
當然,收費低廉的牙醫滿世界有的是,如多年前九龍城寨的無牌牙醫。又如印度牙醫,蹲在路邊擺個攤子,意外保險和殮葬不包,拔一顆牙才一美元(現在多半漲了價)。可光顧他們的攤子,比玩笨豬跳還要牙煙。你我都有三十二顆牙齒,命倒僅有一條,誰要看牙看掉命。你看華盛頓,也許沒遇上好牙醫,晚年讓銀匠配了副不合戴的假牙,害他臉老繃着擠不出半點笑容。
牙醫卻並非都用麻袋裝錢的。余華這位憑《活着》和《兄弟》名聞中外的小說家,當過牙醫。從十八到二十三歲,每天都挑着他的拔牙擔子滿街跑,將一把油紙傘在路邊撐開,把替人家拔下來的牙齒一字兒攤開,就開始招徠顧客幹活了。這樣子走街串巷拔牙拔足了五年之久,讓他悶出鳥來:「每天八個小時看的都是別人的口腔,這是世界上最沒有風景的地方。」於是把鐵鉗子換了五色筆。如今成名了,他老婆打趣道:「萬一以後你不能寫作了,生活沒有着落了,咱們就到街上擺一個拔牙的攤子,你拔牙,我在邊上給你收款。」
原來名演員石揮為了生計,當過牙醫助手。那牙醫卻只管叫他打掃衛生,帶孩子,倒尿桶,病客上門就把他支開。某日他躲在門後,窺見師傅拔錯牙,弄得病者滿臉滿嘴是血,登時嚇得走人,馬上轉業。
我倒想知道,古人牙痛,吟詩治不了,怎麼辦?只知道他們不嫌髒,竟然用牙齒作愛情信物。詩人杜牧和一妓女要好,赴考前兩人訂情。妓女叫他留下信物,他把一顆牙交給她。待到落榜回來,發覺人家對他情轉薄,當場揚州夢醒,氣得要回牙齒。她將一個抽屜拉開,讓他自個兒去揀,一看裏頭全都是牙。那些年哪有今天的牙醫,那大夥恩客想必然都忍痛拔牙。人財既兩失,牙又拔掉了,不都成了冤大頭了?
如今夠格的牙醫卻滿街是,名單長如菜單,任君挑選。損友甲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可要拔牙沒法不拔毛。他愛北上,貪圖價錢便宜。損友乙問:「那邊的牙醫夠專業嗎?」「他們都身穿白衣。」「菜市場賣豬肉的,不也是身穿白衣?」「若有什麼閃失,你老婆和一家子都得穿白衣啦。」損友丙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