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大設計學院副教授曾德平熱愛綠色生活，看到新一代設計師爭相推動upcycling，應老懷安慰吧？他反而生出很多疑問，「舊衣服還可以穿，為甚麼把它upcycle做一件新的？」、「中產要買吊燈，你猜他會挑一盞真吊燈，還是塑膠樽吊燈？」
記者：周燕
攝影：蔡家輝
看曾德平一身打扮──手袖口爛掉，褲子膝頭穿了一大個洞，衣服又殘又舊，誰會想到他在理工大學教設計？他把袖口的爛布穿上手指，笑說：「這不也是設計嗎？」打開他在錦田住所附近的小倉，有木頭做的燈飾，鄰居阿婆不要的殘舊櫃子，木板床做的掛衣陳設，沒有精密的美學計算，都是隨性地拾一些垃圾，做一些家品，竟然變出生活雜誌所介紹的家居品味，只要在這裏每件東西加上vintage、綠色家品、森林系等名堂，大概會賣出好價錢吧？曾德平也笑說，最近在深水埗買了一些白鐵板回來，給學生在這小房子搓麵包，「只要我把它髹得靚靚，也可以變成設計品，但這樣做意義不大。」
沒有搞清概念
問曾德平如何看香港出現的upcycling設計產業，他千頭萬緒，「我嗰一代人讀書，每個學期都有一課叫廢物利用，拿一些廁紙筒、日曆做勞作」，在一件衣服兄弟姊妹輪流穿的年代，所謂的環保概念，早就實踐出來了，「現在追求時尚就稱之為upcycling。Upcycle如何來？起初有recycle，把物件循環再用，但循環再用過程中，大家發現物件的質地越來越差。Upcycle就是看看在recycle過程中，可否使這物質製造出來的產品更具價值？」升級再造的產品多數賣得不便宜，的確把廢物價值提升了，但曾德平所指的價值是產品是否可改善生活，多於商業價值。「有些物料並不適合做燈罩，例如不透光，那你就要用火數大一點的燈泡，用電量便會提升，長遠來說並不環保。」他並不懷疑設計師的環保信念，但深感香港人對環保的理解仍在入門階段，「這些細節位，他們沒有考慮清楚，沒有釐清概念。」在這些連串upcycling迷思中，曾德平希望設計師稍稍停下來，思考「人真正需要的是甚麼，而不是製造虛假慾望。」
「香港的問題是抽象地講創意，沒有文化基礎和傳承！」曾德平舉了日本品牌Sou Sou做例子，這個品牌的標誌性產品是分趾鞋Tabi，這種傳統鞋子是日本工人常穿的，設計師將傳統工藝加上時尚設計，深受年輕人喜愛，品牌的設計師還跟老工匠學習傳統織布法，設計出多款衣物，曾德平反問香港人見到繡花鞋會買嗎？或者會嘅──貪得意。
耕田是最好的upcycling
怎樣的設計才達到upcycling的理想？別以為這個設計師會舉出驚為天人的大師例子，反而信手拈來一株菜。有次從雲南帶了一些種子回來，一顆種子長出一株株菜，每株菜又藏着數以十粒的種子，曾德平一臉滿足地說：「你看回報多大！」曾德平跟一班朋友在錦田租田做有機耕作，「附近有間廠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本來給養豬的人，但沒有人養了，就要棄掉。我們拿了豆渣來種菜，這不就是很好的upcycle嗎？」
曾德平又打開一盒苦茶粉，泥沙一般的質感平平無奇，包裝老土，何來設計？原來有一位台灣設計師把苦茶籽用來生產苦茶粉，當作一種天然清潔劑。「香港設計師總是在城市和農田之間畫一條界線，他們甚少留意到種植其實也是一種設計，卻只把設計看成包裝層面。」
他慨嘆，大量生產出現之初，其實是想減低售價，造福用家，誰料七、八十年代跨國企業出現後，大量生產成為企業減低生產成本、搶佔市場的方法，「我們學生交的功課有一個不變的要求，就是設計品一定要大量生產到。這不就是荒謬？現在的問題就是因為大量生產而出現！」還是那句，與其大費周章把不愛的東西做新物品，何不愛上它、用盡它？曾德平手上一部「石器時代珍品」Nokia 3310，似乎是所有環保問題的最佳答案。
成熟的upcycling
外國的upcycling工作比香港走得前，日本、德國、奧地利等國家都有很好的借鏡例子，由香港當代文化中心出版的《垃圾變寶：系統升級再造》就介紹了多個成熟例子。
奧地利
奧地利的Gabarage Upcycling Design不只用剩餘物料製作家具精品，還聘用戒毒者，給予他們合理工資和福利。
網址： http://www.gabarage.at
日本
日本代表是成立十多年的D&Department Project，以「Long Life Design」為口號，業務包括回收和轉售家庭用品，種植有機蔬菜等，他們又在回收得的家品中挑選製作物料，開發別致的升級再造產品，例如在電單車椅加上鋼管凳。
網址： http://www.d-department.com
德國
德國的Kunst-Stoffe是歐洲首個重用物料中心，也是一個環保教育平台，主力收集、儲存不同類型的物料和廢物，但他們不接收舊衣服和紙張，主要收集可直接應用的材料。
網址： http://www.kunst-stoffe-berlin.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