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令全身癱瘓的病人翩翩起舞嗎?王廷琳做得到。
在香港舞林,王廷琳三個字響噹噹,他不止是專業舞蹈一代宗師,更以愛心爆棚著稱,17年來教智障兒童跳舞,其餘學生還有愛滋病、唐氏綜合症、自閉症、末期癌症、精神病、失明、痙攣病人。這些年來貢獻良多,早前獲頒行政長官社區服務獎狀。
王老師仁心解碼,指特殊學生比一般人更純粹,這是學舞的不二法門,「教(正常)成人跳舞係好大挑戰,好多人年長先學跳舞,對自己有標籤,點解要跳舞?係咪太遲跳舞?人哋會點睇我?反而特殊人士好好教。」記者:陳勝藍 攝影:潘冠恩
行年47的王廷琳強調,肢體殘障也可起舞,「我有個學生只得眼睛同兩隻手指識郁,佢點跳舞?佢用手指公按動電動輪椅,飛快走向前走,可以轉圈,我上輪椅攬住佢,其他人圍住輪椅跳舞。」這也叫舞蹈?「一個坐輪椅、從來冇落過地嘅小朋友,佢落輪椅喺地上爬、滾,睇落冇乜嘢,但佢去咗個新嘅空間。」
向特殊人士傳授舞技也有酬勞,但萬萬比不上專業排舞大茶飯,偏偏王老師講心不講金,「如果人唔做一啲令自己快樂、令人覺得有少少意義嘅事,就係浪費人生。」大徹大悟於何時?「30歲,爸爸在車禍意外中喪生,令我唔再攀登事業高峰。」
他生於河北,11歲來港,媽媽是聲樂家兼鋼琴家,乃劉詩昆的同班同學,爸爸寄望兒子承繼媽媽衣砵,可是王廷琳連六級鋼琴也考不上;1988參加新秀歌唱大賽,準決賽止步,對手鄭伊健及劉錫明一個當了歌星,一個變成毒瘤,王廷琳則立志當舞蹈家,本獲無綫舞蹈藝員訓練班取錄,卻因家人激烈反對而作罷,但他最終還是考入演藝學院修習芭蕾舞。
男人老狗扭身扭勢,爸爸一直不諒解,直至兒子學成演出,爸爸到場欣賞,「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睇我演出,當晚佢睇得好開心,覺得個仔終於有啲成就,做到啲野。」正當父子關係柳暗花明現轉機,一次王廷琳在香港芭蕾舞團排舞,忽聞爸爸撞車,腦幹死亡。
「我從來冇講過爸爸對唔住、唔該晒、多謝你、更加冇講過我愛你三個字」。終於一晚半夜三更跪在病床前,握着爸爸的手,說:「爸爸,我愛你!」他向記者解釋:「除咗為佢做,亦都係為咗我做。我做咗一世人,有啲嘢從來冇表達過。我而家咁外向,鍾意表達自己,係由當時開始。」
煎熬一周,家人決定替爸爸拔喉,捐出所有器官。王廷琳打擊很大,一度剃光頭勘探生死;那時候開始茹素,至今不沾腥葷;到紐約練瑜伽時,冰天雪地下淋凍水求解脫。
其後某個聖誕夜,他在一班殘障小孩跟前獻技,有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露出一臉欣羨:「如果我可以跳舞,係幾咁好!」當下王老師口輕輕拍心口:「Ok我教你!」男孩不久便離開人世,這張空頭支票永沒兌現。身邊兩個人死亡,令他學會珍惜生命,「令我覺得,如果生命咁短暫,點解要浪費?」
打從爸爸出事那天他離開芭蕾舞團,便沒回去,反而改跳現代舞,成為出色舞蹈員及排舞老師,1996年演藝學院與聖雅各福群會合辦特殊兒童服康服務,找他教舞,「班上有20個同學,我完全唔知佢哋嘅語言,或者點樣教佢哋跳舞,當日我上完堂就喊,我覺得自己做唔到一個好老師。」
兒童院裏的男童、女童最難教,「佢哋好多心結,試過成堂指住我鬧,但幾個月後終於對住我喊。」他甚至曾被智障學生扯脫眼鏡弄毀,但後來發現只要摸清對方習性,他們比一般人更易教,「同一個動作做十年八載都唔覺得悶!」不過,有時特殊兒童也很前衛,考起舞蹈大師,「我唔係好鍾意跳騎馬舞,但佢地好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