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長相廝守，也是無限考驗。奧地利電影大師米高漢尼卡（Micheal Haneke）加法國兩大老牌演員尚路易杜寧南（Jean-Louis Trintignant）及艾曼妞麗娃（Emmanuelle Riva）打造的《愛》（Amour），不獨是關於一對長者面對愛的考驗，日前接受外國傳媒訪問的漢尼卡，坦言拍攝此片對自己對觀眾也是挑戰，事實證明這次考驗獲得空前成功，影片不只囊括康城影展金棕櫚大獎、金球獎最佳外語片，更獲得今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打動了全球無數影評及影迷。
撰文：張一明
香港現正上映
記：記者 米：米高漢尼卡
記：理想與現實很難相同，正如《愛》片男主角對待女主角一樣，你是否透過影片探討人與人愛的極限?
米：如果我回答你這條問題，我正是去闡述這部電影，這從來不是我拍電影的意圖，我希望透過電影令觀眾自己引起問題，產生思考，如果我清楚地說明電影的一切，觀眾也沒有甚麼好看了。
記：片中兩位老人家的生活，又是你想探討兩位相愛的長者怎樣一直努力維護自己的尊嚴嗎？
米：每一個人經常都會去為維護自己的尊嚴而鬥爭，在越嚴峻的情況下，這個爭鬥就越巨大，這是人類的宿命，無論你是甚麼年紀。在日常生活中，每一個人還要面對我們要放下幾多尊嚴，又或者怎去對抗尊嚴被放下的感覺。
社會丟棄老年人
記：電影中一對老人家主角跟女兒、女婿及鋼琴家徒弟的接觸，都可以看到不同年代的人之間的分歧，你是否透過《愛》片講代溝，甚至被遺忘的年長一代的世界？
米：不同年代的人因環境的關係會產生不同的價值觀，有趣又可悲的事情就是每一個新生代的出現，都會產生代溝問題與矛盾，而年老的一代經常都是被丟棄，這是每一個人的父母或自己都會面對的問題，我們的社會已形成一種情況，就是嚴重行動不便或不是負擔得起雇用私人看護的百萬富翁的話，就只有被送離住所、被迫離開自己覺得最合適安樂的地方，過程令人難受，每一個人都成了惡夢。
記：片中有一幕很優美，就是女主角問男主角拿回相簿重看舊片段，《愛》是否除了講述不同年代的人面對的問題外，還探討某個時代嗎？
米：我從來不會以一個特定的主題去拍片，我對一些人物或個人經驗充滿興趣，正透過電影去研究。記者需要將很多東西濃縮，並要將它們寫得很吸引，但藝術不能這樣做。假如有些東西可以用一個標題或一組文字去概括的話，在藝術上的層面它已經死掉，已經沒有其他東西留低。如果你在沒有任何準備之下去看一部電影，就會發現更多意料之外的東西。《愛》是關於千百萬樣事情的電影，如果我只偏重其中一種東西，我就會被迫捨棄其他了。電影中出現的種種事情都出自我的不斷觀察與思考，《愛》的故事提起我的興趣，是因為我的家庭也曾面對類似的經驗，所以拍這部片令我更動容又更深刻。我在拍攝《白色恐懼》（The White Ribbon）之初，也沒有叫自己拍一部關於成長及法西斯主義的電影，我起初只是想拍一部關於德國北部村莊兒童合唱團的電影而已。作為一個藝術創作者，我的創作從不是源自於某個主題。
室內拍攝不容易
記：為何整部電影差不多在一個住宅室內拍攝呢？
米：當我選拍這個嚴肅的主題之後，我就需要找一個很嚴謹的方法去配合它。影片的住宅是根據我父母在維也納的住所而陳設，不過，由於搬到巴黎拍攝的關係，我不能完全照足維也納式住所，都作出了少許的修改。我知道要在一套電影只以兩個角色及一個場景來保持觀眾的注意力是殊不容易的事，但我很享受這個挑戰。
記：法國老牌男星尚路易杜寧南及法國老牌女星艾曼妞麗娃在片中的表現出色，你如何促成兩人一起合作？
米：《愛》片的劇本一早已是為尚路易杜寧南而寫，我一直很欣賞他，很希望與他合作，如果他不接拍的話，整部電影也拍不成了。至於艾曼妞麗娃，我早在電影《廣島之戀》（Hiroshima Mon Amour）已留意到她，雖然她已有一段日子已不再主演電影，但我一早已希望她成為此片女主角，雖然我都不知道能否成事，因為扮殘障人士有一定的危機，扮得好會有很好的回報，但扮得不好會令整部電影的成果也不會好，幸而在法國的試鏡過程中效果已令我很滿意，我認為尚路易杜寧南和艾曼妞麗娃能夠扮演一對很有吸引力的夫婦。
記：尚路易拍完《愛》片後則笑說你是一個很嚴苛的導演，對演員甚至片中出現的白鴿都有很嚴格的要求，你覺得自己對演員有很多要求嗎？
米：我想大概因為我親自編寫劇本，自己最清楚要拍甚麼，他也說得對，當我要達到自己的要求時，我會顯得很固執，但這也是一個關於耐性與愛的問題。我愛我的演員，我的父母也是演員，與演員一起合作是拍電影中最令我享受的過程，最重要是能令他們感受到被保護，要讓他們得到信心又不會感到被背叛，每當製造一個能夠互相信任的環境，演員就很樂意做任何令你滿意的事情了。
記：《愛》片獲得很高評價，你會不會為這些非常理想的反應而驚訝？
米：我只希望自己每一套新片都能反映全新一面的自己，我並不覺得自己會長得越來越聰明或年紀越大就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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