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別後 - 邁克

自君別後 - 邁克

四十年前的老歌,原唱者在盛會娓娓唱出,別有懷抱的過來人一聽到過門,眼淚便不請自來。初聽時尚未認識的朋友,沒有等得及見證這一刻已經撒手而去,當然他從來不喜歡芭芭拉史翠珊,也並非那部西洋《半生緣》的忠實粉絲,就算仍然在生又那麼巧坐在電視機前面,無動於衷的可能高於一切。拍拖時他住在方興未艾的卡斯特羅區,星期天吃過早餐在左近散步,敞開的窗戶總傳出巨肺大鼻子歌手的聲音,無形中貼上「內有男同志」的記號,宛如飄揚在空氣的彩虹旗。自幼追隨卜戴倫的退役嬉皮士,不能忍受百老匯嚦嚦鶯聲是意料中事,他尤其討厭《人啊人》宣揚的寄生主義,「人啊人,需要人的人,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咬牙切齒直斥其非,宜不得把它打下十八層地獄。但是有一年聖誕,抓破頭皮想不出送什麼禮物,他竟然買了一隻史女士的《最佳》給我,四両撥千斤獲得驚喜效果。假如那不是愛情,我不知道什麼才是──唱片一定會在共用的唱機播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簡直像殉道。
塵封的舊事寫過了嗎?或者,或者。巧的是剛剛買了西西的《羊吃草》,一翻就翻到這段:「我們早晚都會歸於塵土,不是消失,而是變換形態,變成別的東西,成為雨滴、沙粒、微風,活在其他人的記憶,然後,連記憶也變得不可靠,沒有了。」就因為這樣,唱的依然在唱,寫的依然在寫吧?多麼爛的歌詞:「記憶,像我腦海的角落,迷濛水彩顏色的記憶,記取我們曾經那樣……」自君別後,雲黯星沉,倖存者唯有將昔日種種打磨又打磨,趁一個人的記憶還靠得住,延續兩個人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