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義久和王桂榮是老北京人,住在老房子的最高一層,沒有電梯,出入也是靠走六層樓梯。樓梯旁有新安裝的防滑扶手,是政府為陶義久加建的。但他再沒機會用到,上年六月第二次中風令他半身不遂,只有右手能有限活動。「他出院時請了幾個人抬他上來,要百多元,之後就再沒有離開過家門。」
王桂榮跟他結婚43 年,生了兩個孩子。在2003 年的時候,王母親感冒入院,之後得了非典,他倆和其他親人在照顧她母親時也感染了,最後王桂榮父母病死。王桂榮聽聞非典時注射的大劑量激素除了引致骨枯外,也會使血管閉塞,導致中風。她深信不疑這是非典後遺症。她的老公是為了照顧她媽媽而染病的,在她不時為陶義久抹去不由自主流出的口水時,流露出內疚。
「我住了不到一個月醫院,他住了60 天。那時醫院的環境很差,大小便都靠病房內的一個桶子解決;護士也怕了我們,那些吊針一次幫我們掛好一天的份量,用完一支我們自己插另外一支。」住院期間一直不能打電話,兩口子分別個多月,不知對方生死。「醫院送的飯放在病房門口,我躺在床上插著吊針,根本沒氣力下床拿飯吃……」
陶義久不能說,但話都聽得清楚。老婆說起十年前的日子,他首先哭起來,唯一能動的右手拿起小毛布但抹不掉眼淚。
「我們出院後過了一段開心日子,從死亡線上走過來。每天早上吃飯過後就到公園玩玩坐坐,四處去走。」那時的後遺症還沒出現。2006 年陶義久中風了,左手不能動,左腳行動不便,但仍算能夠自理生活。但上年的第二次中風,半身不遂整天要在輪椅上過活,之前的好日子一下子再次消失。「非典對我們家庭是一個災難。」現在她每天要等兒子過來幫手照顧爸爸,她才可以離家買菜。「看到其他人兩口子去買菜的,覺得做飯對我已再沒有意思了。生活一點質量也沒有,只是活下去,再沒有開心過的一天。」
王桂榮住院時每天對著床頭的紅外線上消毒燈,得了眼炎,經常眼痛,坐在對面的人樣子也看不清。「他走不動,沒法帶他去申請列入後遺症者名單,什麼福利也領不到。」淚水開始弄濕半張臉。
「他有次跌倒在地上,我一個人不夠力扶起他……我不能不在他身邊,他的啞語只有我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