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坡曾是波德萊爾最為喜愛的美國作家。兩位詩人的共同特點可以說是那種波希米亞人的隨心所欲的生活,都是窮愁潦倒的靠寫作為生的文人,也都是相當孤獨寂寥的獨行人。尤其是愛倫坡,落魄的生活常常使他以酒澆愁,在四十歲的壯年便在一次酗酒後的群毆之中孤單地慘死在蕭瑟的巴爾的摩城街頭。然而,如果說波德萊爾是最為人所推崇的法國詩人之一,那麼愛倫坡則是最為人所鍾愛的美國詩人之一;他的那些陰森而怪誕奇譎的短篇小說也自成一格。愛倫坡的墓地就設在巴爾的摩市內的一個不起眼的教堂後面。他的生日在寒冷的1月19日,每年這個日子,至今仍有很多人到他的墓地獻花。2011年在《紐約時報》上看到一篇文章,報道說有一位神秘的人物,每年都在1月18日午夜之後,第一個把花獻到愛倫坡的墓地上;三十年而未有中斷;直到2011年,那位神秘的人物也停止出現了。愛倫坡最為有名的詩要數那首《渡鴉》(The Raven),一個象徵永遠與「黑暗,冬天和悲哀」作戰的獨來獨往之黑色鬥士,也是美國式個人主義的象徵。巴爾的摩市的橄欖球隊即以「渡鴉」命名,今年又一次獲得了全國冠軍,仿佛也是為愛倫坡爭來了榮譽。
在愛倫坡不多的幾十首詩作中,有三首是專門寫夢的。它們分別是《夢中之夢》,《一個夢》和《群夢》。筆者以為,《夢中之夢》是其中情意最為真切而感人的一首詩作。愛倫坡關於人生之夢的三首詩都表達了一些共同的主題:有關過去的美好記憶有如一場夢,短暫的夢不久便會醒來,過去的回憶也將被無情的浪濤沖走;然而我們的夢猶如一顆明亮的星引領我們向前走。夢往往比現實更加美好;然而長久地沉溺在夢中卻會使人分不清夢與現實,乃至像電影《盜夢空間》中的盜夢師的妻子瑪爾那樣,把夢當成現實,把現實反而當成是夢。最後,夢不僅轉瞬即逝,而且難以琢磨,無從把握,猶如一個情緒反復多變的女郎,一陣風過後,說變臉就變臉,就像科幻電影《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中那位把頭髮染成藍色,桔黃色和粉紅色來代表她不同心情的女郎。
在這2013年元宵到來之際,謹以拙譯愛倫坡的詩獻給世上的有情人,願他們享受此時此刻的美好時光,珍惜人生中飄忽即逝的真情。
《夢中之夢》
請接受這個在你眉目上的吻!/就此與你話別離。/請讓我發誓告訴你,/你千真萬確道出了,/我的那段日子不過是一場夢。/然而在一個夜晚,或是白日,/在幻想中或是虛無間,/如果希望已經隨風飄逝,/難道那只代表較少的損失?/我們所看到或仿佛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中之夢。
我站在風浪呼嘯的海岸,/手掌中握着一把金色的沙粒。/就在我因傷心而蕭然落淚之時,/沙粒卻逐個從我手指間滑落,/掉進了那深深的海水。/主啊,難道我就不能更緊地握住沙粒?/主啊,難道我竟不能從無情的浪濤中,/挽救一顆小小的沙粒?/難道我們所看到或仿佛看到的一切,/真的只不過是一場夢中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