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啊，彷彿昨天才看過市川團十郎和坂東玉三郎在未拆建的東京歌舞伎座演《助六由緣江戶櫻》，怎麼轉眼間一個就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一個卻來了西方？巴黎街頭遠東古裝仕女的海報鋪天蓋地，門票基本上已經沽清，仍然不懈宣傳，可想志在攞彩，較漂亮的說法是促進文化交流。十場演出，三場歌舞伎折子，其他七場與江蘇省蘇州崑劇院合作《牡丹亭》，鬼佬分不清甲和乙，日本人則一目了然，愛國份子的民族主義不知道有沒有無窮膨脹，面紅耳赤痛斥「賣國賊」輸出國粹，竟然手指拗出唔拗入。就我所知，不領情的炎黃子孫大不乏人，嫌有潛質激到湯顯祖傚仿筆下女主角死而復生的三腳貓水磨調混淆視聽，對這門表演藝術毫無認識的異鄉人先入為主，長遠來說弊多於利。我只慶幸杜麗娘登場的時候已經離開花都回家過年，不必考慮要不要湊熱鬧，否則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不遭維護傳統的古老師雷博士鬧到仆街，便要忍受擁戴獵奇的楊導演冷言冷語。然而玉三郎的敬業無可置疑，你幾時見過戲曲宣傳單張的資料如此齊全，不但演杜媽媽的朱惠英榜上有名，連曲笛胡琴樂師也列得一清二楚？
至於打頭陣的一台，當然亦不必考慮，《雪》、《葵之上》和《鐘岬》全是他拿手好戲，既然秋季在四國金丸座吃了閉門羹，報仇咁報連買兩場大堂前座門票，打算狠狠看個夠。這三折都是日文盲最歡迎的「地歌」，純粹以舞蹈為主，毋庸依賴耳機即場傳譯追隨劇情，可以全神貫注欣賞動作身段。題外話：這次薩特萊劇院的票價，最高不過九十歐元，送上門比赴日本觀賞更便宜，認真抵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