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雞（田啟文）初演舞台劇，走位未掌握，還得跟工作人員從頭學起，哪裏是左，哪裏是右，哪裏是觀眾……像個剛學戲的小伙子，綵排至精采處忍不住開懷大笑，年過五十仍像個大細路。誰想過這半百少年，初做茄喱啡時會刻意迴避鏡頭？
記者：周燕 攝影：潘志恆
不發明星夢
「最多人看的新聞是誰被人非禮、誰被人強姦、誰出來做𡃁模，我把非禮、強姦與𡃁模共冶一爐，就是這套戲的亮點。」舞台劇裏飾演導演的黃嘉威有如此一句對白，《Mr.𡃁模》賣搞笑，借火火飾演的演員際遇講娛樂圈與電影圈的荒誕。田雞飾演火火的哥哥，「在舞台劇裏面，我初初看細佬不上眼，他紅了，我這個阿哥就說：『如果當初不是我激你，你就無今日。』好陰功，忍辱負重。細佬是演藝學院畢業生，是那種即使問銀行借錢都要搞舞台劇的人，他走紅後開始着魔，輪到我這個阿哥開始反省，是不是人走紅後就沒有原則？」
戲中他看人，戲外人看他，田雞說：「爸爸列舉五大原因勸我不要演戲──你生得不夠高大靚仔、沒有學識、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無背景，最慘是，家等着你去養，你憑甚麼拍戲？」1979年，十八歲的田雞是個連中三學歷也沒有的廚師仔，卻發着演員夢，不是明星夢，他從沒有奢想當明星。中一時看了楚原執導的《五毒天羅》，被井莉演的女俠所感動，幻想有天自己演的戲也可感動人。「我唯一可以說的理由是我年輕。」爸爸聽罷很生氣，但田雞就算要跟家人反面，也要去麗的電視當茄喱啡，「做廚師一個月賺九百元，做茄喱啡，拍一組戲才有三十元，像做妓女般，看你接了多少個客。」進入片場後，才知道爸爸的話說得沒錯，演員講天賦，講先天條件，「好了，就算讓你做男主角，但得如成龍李連杰般跳下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面對現實吧，我們不要自己騙自己。你說有替身？那即是代表你做得不好，做得不好看，累己累人。」
扮智障最神似
五兄弟姊妹中，田雞是大哥，有家累，「常常聽到父母為錢嘈吵，我想賺錢的同時，也不會失去自己的興趣。」電視劇二三十集，茄喱啡不是想做就有得做，「今集扮侍應，下集便不可以扮文員。」別人都想鏡頭向準自己，他卻刻意避開鏡頭，總之鏡頭一到，他不是轉身就是低頭，無非是讓導演覺得他生面口，可以繼續扮演其他角色，「講對白的角色多十元，我當然要留機會給自己講對白！無人找我講對白的話，幾歹都要避鏡頭。」
因收入微薄，租不起房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獃在電視台，有時看人剪片，見師傅邊剪邊罵：「哼！還說是演員，鏡頭在哪裏你知不知呀，盞燈在哪裏你又知不知呀！」拍戲常識，都是從這些前輩身上學來，造就他日當幕後。「我無天賦、無人教，無背景，輸不起。有的只是時間，其他人去玩，我就去學。其他人用一小時做到的事，我要用三小時，那就用三小時好了。」他說自己沒有東西比人強，唯一長處是不怕蝕底。「我最想做感人肺腑的角色，因為我出身低下階層。」《少林足球》的三師兄、《九品芝麻官》的肺癆鬼、《食神》裏喝咳藥水的江湖小混混，都不是他最得意之作，他最愛初入影圈拍的一部電影《忌廉溝鮮奶》。
八十年代初，田雞被導演單慧珠看中拍《忌廉溝鮮奶》，戲裏飾演十五歲智力有問題的貧窮少年，因長得瘦弱，二十一歲扮細也不見突兀，「當時也不知道是拍電影，以為是拍香港電台的劇集，有些鏡頭還是偷拍的。我在天星碼頭扮賣香口膠，怎料我一走上前就真的有人買，當時還想：『香港人那麼有善心？』」實情是他一副可憐少年相，做得入型入格。他不是鄭則士，鄭則士扮肥貓再到位，觀眾都知他在做戲，只道他演技好，但觀眾不知田雞是演員，卻以為他真的是智障。這不知是好是壞，但田雞覺得這起碼證明他演得好扮得似，演得入肉，只因家有命途相似的舅父，他自小跟舅父玩到大，就算不懂演，也曉模仿。
跌入人生低谷
「我追求一個女仔，不會問將來有否回報。」田雞形容他的演員夢如追女仔，喜歡上了，就不懂計較，「不要被想當主角的念頭令自己迷失，如果你只想有一個主角銜頭，就會發現那不是真實的。我最重視的，是能不能令觀眾對自己留下印象，我嚮往的是角色能否帶來滿足感，而不是排名和銜頭。」
假如對方明言你不是她杯茶，還會厚着臉皮追？「1987年是我人生低谷，拍戲受傷，感情失敗。」拍戲從高處墮下來，摔了一大跤，初初以為無事，只看跌打，誰知年三十晚才大痛起來，「照X光，才知道原來骨裂了。」難得醫生還有心情向病人說笑：「醫番都嘥藥費。」害得田雞心裏一沉說：「那你要醫好我，怎也得嘥點藥費。」當時跟女友感情出現問題，戀情在吊鹽水狀態，「連看跌打都是自己一個人去。」到大年初一，女朋友決定為垂死的感情拔喉，雙重打擊。看了三個醫生，療養了九個月才康復，其間不能拍戲，沒有收入，可說是賣當借度日，但最傷心的還是聽到流言蜚語，外邊的人以為他刮了舊公司一大筆，不用開工可以嘆世界，「我仆心仆命做事，到底做錯甚麼？這個行業是否這麼不分青紅皂白？」這段時間，他想過離開娛樂圈，「當時感到意興闌珊，想離開，但我很快就問自己：『是我小時候立志要加入娛樂圈的，現在終於入到了這個圈子，遇到小小挫折就要離開？』又再問：『我不拍戲，可以做甚麼？我不知道。』」
「可以做甚麼？」就是這個問話符號，讓田雞今日有機會穿着白袍，拿着道士劍在排練室跑來跑去，為劇中的弟弟火火向白龍王祈福，又拜又跪。看他綵排時的一臉認真，竟像一個無畏無懼的少年人，在探索一個未知的天地，縱然他已經年過半百。田雞說：「加上舞台劇，電視、電影、電台，我幕前幕後都做過了。」追求一個女仔，就這樣追了三十四年。
田雞的戲
《Mr.𡃁模》
演出日期：2月21至27日
演出地點：上環文娛中心劇院
票價：$160至$250（2月25日8:15pm一場為Ladies' Night，購買正價門票，女性觀眾可享八折優惠）
查詢：2111 5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