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山人海的回顧展，主角是西班牙活寶達利，龐比度中心門外特別貼出啟事敬告參觀者，上到六樓要靜候兩小時才能魚貫入場，生前酷愛出鋒頭的當事人泉下有知，一定非常得戚。個人形象那麼搶鏡，借超現實之名將行為硬銷成藝術，難怪作品慣性不獲嚴肅對待，世俗眼光一向遭「文窮而後工」這種酸溜溜的觀念毒害，乘機把憎人富貴厭人貧包裝為高檔品味。隨波逐流的我，也從來不把誇張怪誕的鬍鬚佬當一回事，那時年年去威尼斯，穿橋過巷大大小小的名勝古蹟教堂豪宅都看過，碧姬古根咸故居改裝的美術館聖馬可廣場的弗里安咖啡室一次又一次造訪，閒來寧願站在渡輪碼頭檢閱紅男綠女，就是不肯邁進形跡可疑的達利藏品館。
兩周前因人龍太長放棄了巴黎特展，不特別感到遺憾，垮掉的袋錶不可能帶來新氣象，烈艷的紅唇只會越來越似血盆大口，熱鬧不趁也罷。然而昨天下午看完電影經過望一望，驚覺門可羅雀，那就不客氣了，不看白不看，兜進去揩揩褪色的名氣又何妨。活到老學到老一點也沒有講錯，原來達利除了浪得的虛名，畫工還真有一手，絕對不是未學行先學走的急功近利派，基本功之穩陣，和羅浮宮任何萬世流芳的大師比較毫不遜色──套用張大姐嚐過無名廚師手勢後含蓄的讚美，「呢個師傅有啲廚藝」。以往認為惡俗不堪的有風駛盡隽，說到底也不是什麼殺無赦的罪行，在江湖闖蕩沒有一兩道浮誇的招式，歷史才懶得把你收編在檔案。看着紀錄片裏他全武行搬演大龍鳳，忽然噗嗤一笑：香港如果有人發癲排齣《達利傳》，主角最佳人選不會不是久違的李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