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與曾灶才 - 林夕

懷素與曾灶才 - 林夕

唐代懷素,就是以狂草聞名,代表作《自序帖》讓台北故宮博物院印成杯墊、床單床套枕袋那位和尚書法家。據說小時因家貧買不起紙,於是拿牆壁木板盆盆罐罐用來練字,寫完了再途上新漆再寫。可惜這些物器不利於顯現墨跡的層次,最後,竟然在一塊荒地上,自種芭蕉萬棵,是萬棵啊,沒那種癡,還真提不起這個勁;芭蕉葉夠大又吸墨,實是最佳代紙,懷素在毒太陽底下寫啊寫,終於造就了一個芭蕉書法大家的傳奇。
然而,在今天看來,這不是一個勵志故事,想多了深了,還喪志得很。這種癡狂得有點浪漫的行為,在我們身處的社會中,簡稱破壞公物。
市區一牆一地一燈柱,不是歸公,就是私人擁有,有畫家在半山行人電梯寫生,還遭本土城管驅逐呢。即使歸田園去,哪個田園容許你私自植樹,得,除非買片農地丁地,不過,今時今日,一則買得起地何愁缺紙,二則有地不補地價拿來蓋房子或囤積,才是癡狂之人。郊野公園多的是,在特定範圍路徑燒烤遊玩是合法的,在樹上塗鴉,能僥倖一時也萬難寫遍萬棵芭蕉而不出事。
九龍皇帝曾灶才應該是僅存最後一個香江懷素了,皇帝在公共設施上塗足了一生的鴉,屢寫屢還原,這種犯罪行為居然還無風無浪到升天。升天後墨寶更升上神枱,現存街頭最後遺作,還暫時給保護起來,直到該電箱拆去,才送到博物館收藏。
可是,這應該是個末代終極傳奇,再沒有續篇可寫了。即使還可偶爾冒險塗鴉到荒山野嶺去,可見將來,所謂荒地,都用來解決居住問題;一席之地都難求,窮得要找樹葉練字,實是窮奢極侈。我們的傳奇,是地盡其用的劏房,我們的癡狂,是呎租又創世界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