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頡剛在1923年9月20日日記中附有一條1973年7月補記說:羅常培……謂「顧某專喜歡介紹人,有如吳佩孚之坐鎮洛陽,某省一出督軍缺,便從夾袋中選一人補缺然」。
其實羅常培這段話倒有點兒夫子自道的味道,如1945年他在美國加州波莫納學院當訪問教授,在2月10日給胡適信中,提及陳獨秀臨終遺言,希望北大能保持文史研究的傳統,然後談及北大文學院的情況,對多位教師作了評價:
中國語文系,楊振聲在創作方面開了一些風氣。史學系姚從吾、鄭天挺,不廢所學,向達「脾氣雖大,但是現在史學系的台柱子,敦煌一役替北大增光不少」。哲學系仗着「湯老頭兒」(湯用彤),培養出幾個人材,「新請的陳康也很好」,賀麟「便有些用世之志了」。而最慘的是外文系,朱光潛等走後,只剩下一個袁家驊,幸好德文有馮至,法文有聞家駟支撐局面。所以「最緊要的事是網絡已成的人材,同時也得注意新進的人材」,所以給胡適開了一個新進人材的名單。
中文系:吳曉鈴,造詣勝鄭振鐸,印度文、梵文和英文都好。李廣田,創作成績可比當年的沈從文。
外語系:楊周翰,英文極佳。
歷史系:傅樂煥,遼史專家,所獲甚多。張政烺,極博,可與丁聲樹相伯仲。
哲學系:韓裕文,專攻中西哲學,英文根底甚好,湯用彤甚稱許之。任繼愈,治中國哲學史,極聰明。石峻,治印度哲學史,以上三人,湯的高足。
教育系:嚴倚雲,嚴復孫女,英法文均佳,陳寅恪稱許其法文。
然後說史語所還「屯集」了很多人材,這些人都渴望出國深造,只要有一個獎學金和助教的名義,他們就可以申請自費出來。他們請羅常培拜見「我們的『觀音菩薩』」──胡適,在他們看來,以胡適加蔣夢麟的力量,「盡可不至於讓他們失望」。這些人都是他慢慢考查出來的,所以敢負責推薦,而非「阿其所好」。這些人都是一時之選,可見羅的鑒識眼光。
羅在3月31日給胡適的信中又提及,前面擬的北大學生出洋深造名單,已有任繼愈等三人把證件寄來了,請胡適幫忙。而吳曉鈴,兼治中印戲曲比較研究,他太太石素真,通孟加拉文,已譯泰戈爾原著數種,可以在哈佛申請助教。對於羅的這幾封信,胡適一直沒回。
次年8月9日羅的信中提到,楊振聲從倫敦給他來信,說介紹大批後進出國一事,「蔣胡兩先生一時也無法可想」。他說楊誤會了,他寫信給胡適「只是希望有機會獎掖幾個後進,並非一榜盡賜及第的意思。」「我很了解先生一向是『泱泱乎大國之風』,不願意和洋鬼子接頭這類的事。至於沒回我的信,只是照例的事忙,並非對我破例。」何況國內近況,青年人出國很困難了,他也樂得不談此事,免人誤會。
話儘管這樣說,他在1947年4月24-25日給胡適的信中,又建議利用美國專辦中美文化交換事業的「福爾布萊」決議案,在北大設獎學金,讓周祖謨等年青同事來晉修。
對此事,胡適並未作答,1948年7月中旬,羅常培起身回國。12月,胡適飛離北平圍城,這事就不了了之。而羅常培此番獎掖後進之心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