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緬甸了嗎?昂山素姬軟禁一解除,能出國領諾貝爾獎滿世界跑,當地旅遊就馬上火起來,吸引遊客多了。要是你不愛自由行參加旅行團,難免發覺每天行程都差不多:佛寺,又是佛寺,還是佛寺。佛寺要光着腳丫子進去,襪子都不許穿,上廁所也得赤腳。說是不沾凡塵,裏頭倒不是寸寸淨土,你進去是一雙天足,出來是兩隻豬蹄。
這個佛國寺廟比美國的麥當勞還要多,有金塔卻沒有金色年華夜總會,沒有金沙賭場,沒有龍虎豹,沒有真實報道的報紙(最真實的是報上的訃聞)。遊客走街串巷,準發覺當地有三瘦:狗瘦、貓瘦、路邊賣的烤鴨瘦。小孩身上也難得多見幾両肉,肥的光是貪官的腰包。這是個把昂山素姬關在屋裏十五年的獨裁國家,空擺着個「民主女神」,人民倒沒有言論自由,這比緬甸盛產的翡翠還金貴。
好長一段日子,當地誰都不准叫昂山素姬的名字,大家就拐個彎管她叫「The Lady」,這正是電影《昂山素姬》的英文片名。還有這個笑話:一緬甸人牙痛,長途跋涉去鄰國求醫。牙醫納罕:「貴國難道沒有牙醫?」「有,可我們都不許張開嘴巴。」這個笑話見於 《Finding George Orwell in Burma》(在緬甸尋找喬治歐威爾)。作者艾瑪拉金是美國人,會緬甸話,不歇去緬甸,去了一趟又一趟,尋找了一回又尋一回,尋足十五年。幹嗎?只為了研究歐威爾,她是個超級歐威爾迷。
歐威爾是英國作家,兩部小說《動物農莊》(Animal Farm)和《一九八四》讓他舉世知名。緬甸人正是活在一九八四似的國度裏,難怪把他奉為先知。他在緬甸待過五年,英治時期還當過警察,不但瞭解緬甸,還摸透了極權統治和共產黨。拉金就跟着他生前的足迹,四處採訪蒐集資料,當然蒐不到昂山素姬家。哪怕路過她家,外人也頂多只能從街外隔牆往裏瞅一眼。去年在仰光鬧市裏,我見一家咖啡店不光把她的月曆牌掛在牆上,還明目張膽賣,每個4美元,那時昂山素姬行動還沒取得十足自由。如今她倒不用老憋在家裏,老站在牆裏對民眾演講,能走到牆外,能走到挪威領和平獎去了。
比不上茉莉花革命,人家的政府還算慢慢開放,這雖然並非什麼緬甸之春,The Lady到底盼到了她的春天。儘管這春天來晚了,總比不來好多了。大金塔燦爛的金光掩蓋不了緬甸那一頁頁不大光彩的歷史,天幸一位「民主女神」替它爭回了不少面子。卻可憐香港找不到如此女神。那位大遊行走到半路溜去做頭髮的躲懶女神,你又哪能指望她效法昂山素姬跟政府抗爭?她和春天沒有約會,她約會了的是她的髮型師。
我們的劉曉波又如何,要盼到什麼年月才盼着他的春天?劉霞不如孟姜女哭不塌他的牢房,蹲在獄中朝着冷壁空念《零八憲章》可過不了日子。有幸能出獄,恐怕像《在緬甸尋找喬治歐威爾》那個牙痛的緬甸人,他還得出國求醫去才能張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