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堂:賴恩慈暫別劇場

元氣堂:賴恩慈暫別劇場

「在我最好的時候遇見你是我的幸運。」甚麼時候遇上甚麼人,本來就決定了緣份。如果你這陣子才認識賴恩慈,自然記得她是今屆傑青,但假若你是08年在旺角街頭遇上她,你一定認定這個「好戲量」核心成員麻麻煩煩。今年拍大電影去,綵排獨腳戲的她不認不認也得承認,要再自編自導自演不容易了。
記者:何兆彬 攝影:周旭文、陳盛臣

反建制

總覺得若不是《1+1》得了多個大獎,廣受注目,賴恩慈一直都會停留在獨立圈,自然也得不到傑青,她聽了笑笑。賴恩慈(阿Mo)本是劇場人,「好戲量」主席,在劇場八年,後來遇上反高鐵運動,拍成講述拆菜園村的獨立短片《1+1》,其實是場意外:「當時有想過做菜園村的舞台劇,但Book場要半年至一年,做得來,菜園村都拆了,最快反而是拍片!」她畢業於浸大傳理系(電影電視),拍片反而是她本業。但未畢業就加入了好戲量,03年七一,眾人以劇團名義一起上街,七一過去,熱血未減,一眾年輕人豪情壯語,誓要以藝術形式參與社會云云,於是搞街頭表演,拍《1+1》心中也常念着改變社會。「入了圍,才有四萬元資助拍《1+1》,還有人話我,你拿政府資助拍這樣的題材罵政府,你想唔想贏?」結果短片不斷獲獎,她更成了傑青。上賴恩慈臉書專頁,收賴恩慈電郵,標題劈頭全部都是:「2012十大傑出青年賴恩慈」,她高調地取用傑青名銜,此舉頗受議論,其實民眾的印象,是近十多年傑青得主,往往不是年輕歌星就是建制才俊,於是馬上就有朋友在她臉書上質問她:「你係咪被收編了?」阿Mo也不生氣:「我說甚麼也沒用,你就看我之後所作所為嘛。」事實是近日她還在拍網上短片探討社會,又搞「作嚇.新聞」嘲笑政府。在傑青頒獎活動中,她把長鼻子木偶送了給梁振英,着他做特首有誠信。

傑青活動中,送長鼻子木偶給梁振英。

提名她做傑青的,其實是上一代的社運分子楊秀卓(《1+1》中演爺爺),「甚麼是傑青?一般是大明星、上流社會、或被親中團體騎劫了。但傑青(JCI)這組織原本與政府無關的!他們的網頁中提到,『要在社會上有參與,有成就,才能得傑青』,但為甚麼我感覺不是這樣?我們多年一直在批評政府。得了獎,我承認真的比較多人願意接觸我,了解我過往在做甚麼。以往有些學校會叫我教他們教唔掂的學生,但如今會叫我分享,我會說理想並非賺最多的錢,而是你堅持做有意義的事也可以傑出,某程度上,我在利用傑青的名銜去做這些事,也利用這名銜去令大家多看我們的劇作及電影。」真坦白,這樣說不擔心會俾人批評「又食又拎」──一面批評,一面又要享受名利?「楊秀卓老師提名我,就是希望我們能改變傑青的玩法。得了傑青,以後就可以提名別人,我們想多提名參與社會的青年人,而非被親中團體包攬了,我最想提名黃之鋒。」

阿Mo自小父母離異,養父母離世後她就搬離了,習慣獨處。

推電影

贏了名,利隨之而來。這一年來,不斷有電影公司接觸她,「他們發現原來《1+1》並非類型片非愛情片,但亦有市場,它在電影中心上映時,上了五個月都爆。而我亦發現拍電影會比舞台有效,例如舞台,就不能同時在不同地方演出了。」那,你會多拍電影?「是會多拍一點……」見她答得尷尬,是因為怕被批評放棄舞台?「不……不不不,是因為我未知自己在舞台劇還能做多久!因為越來越艱難,例如香港現在實行場地伙伴計劃,場地只批給大團,有些大團還由一個分拆成兩個,基本包攬了大部份場地,那你說細團怎樣生存?」阿Mo突然決定2月重演獨腳戲《女兒紅》,她坦承最大原因是場地「有期」,「而且在香港女性被標籤是很平常的事,港女、豬扒甚麼的,講出來好似好型,我會把它們歸納起來,引發討論。」《女兒紅》是阿Mo的獨腳戲,她一人編、導、演八個女性角色。可是暫別舞台之作?「不!9月《駒歌》十周年,我一定會演,但無可否認,舞台我會做少一點。」不想認暫別舞台,但身旁的楊秉基馬上踢爆:「你邊有時間啫!」她承認要再主演、或做獨腳戲都不易了,日後會專注電影幕後。電影圈很現實,得獎後,馬上有人開定銀碼來找她:「劈頭就說給我多少錢,兩個月來要起貨。錢當然吸引,因為我做舞台從來沒有錢,你給我多少我都覺得吸引呀!但我想想,這麼多年來我生活依靠的都不是金錢,而個人信用,始終是最重要的。」她推了大概四部電影,年內可能與圈中一位前輩合作,開拍一部。

很忙,但上月還出網上短片《迷失廁所》,講媽媽沒有哺乳室用。

又搞「作嚇.新聞」,拍短片笑政府。

被起底

其實記者對「好戲量」有偏見,因為我遇上他們,並非他們最好的時候。約08年,他們被控阻街、被辱罵、被指是黑社會……
「有一陣子,我們一來到(西洋)菜街就會聽到:『X你老母,阻街啦,行X開啦,非禮人呀!』」
「那幾年好戲量差點解散了,其實很心痛。當年搞街頭表演,Facebook三萬人加入『將好戲量踢出旺角』群組,但我們由03年就開始了。03年七一50萬人上街,我剛上大學,好戲量就說大家要多參與社會,於是同年我們決定要做街頭表演了。其實直至今日,香港戲劇圈都沒有人會做街頭表演的,但我們想問:劇場是否可以雅俗共賞呢?我們相信任何地方都是舞台,我們又相信戲劇是民眾的:Theatre for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of the people,我們相信在街頭做,與觀眾交流是最強的。」被網民投訴,上了報,然後被瘋狂攻擊,「當時幾乎解散,講真好氣餒,但幸好遇上文化界、學術界、社運界朋友為我們發聲,寫文章探討香港街頭藝術的重要性,原來他們一直有注意到我們。然後傳媒也來訪問我們,平衡番對我們的誤解。在這之前,我們只會做,不會解釋,在這之後,我們開始在旁邊棟一個牌,解釋我們的理念。」
街頭表演跟人生也一樣,你甚麼時候碰上,那逗留的一分鐘就決定了你對這班人的印象,當時好戲量還被指控「借演戲為名,佔盡女團員(甚或觀眾)的便宜為實」,賴恩慈回憶:「後來甚至有人說我們會裸跑,說我們是黑社會所以沒有警察來拉。有人把我們資料放上網(起底),其實我們都會怕的,這太過份了。」

好戲量的排練室在大角嘴,賴畢業後在這裏住了八年:「最多時排練室住了五六個人,真係好似宿舍咁!好青春㗎!」她握着拳頭肉緊地說。

警察逗

「出來做表演,單單靠滿腔熱誠是不夠的,你一定要好知道自己在做甚麼,要值得、及需要被人罵才能做足三年五年。」當初表演,他們每周五天,由大角嘴推車仔到旺角,「落雨就避,好天又出番來,日曬雨淋,像農夫一樣。後來他們在菜街租了個單位放東西,同時賣Tee幫補租金,由於把Tee展示在街上,又被人指在街頭非法擺賣,搞了半天,卻原來好戲量從來都是非牟利機構:「創立時傾過,好戲量除了要像間劇團,還要似間學校、社區中心也要似個機構,而我們的確是慈善機構,我們取的是NGO及慈善牌照,而且我們會教學,沒有人是領薪水的。」楊秉基在大學做兼職講師,賴恩慈一周有六天到中學大學教戲劇。今天往旺角菜街一行,全街都是表演,有樂隊、二胡、結他、電子琴、寫大字……應有盡有,回看當年被罵,感受如何?「其實看到今天這樣是開心的。當初我們就邀請大家一齊做,一直想做的就是多元化,希望街上不只是電器街,但邀過很多人都不願出來,怕被警察『逗』。」有一回,她記得特別清楚:「表演完有個叔叔過來說很感動,因為見我們表演好幾年了。原來他從前是在菜街彈結他的,可惜有一次被拉回差館,他跟警察說,我想以街頭藝人做職業,可以嗎?警察回答說:得,那下次我過來問你在做甚麼時,你別答我你在街頭表演,你說你在做乞兒就得了。叔叔覺得很受侮辱,以後就不再表演了。所以今天見到多了人在菜街表演,我又怎會不開心呢?」她說仍相信街頭表演,但如今的確少了,好戲量大概每一至兩周才會做一次。
這個女孩很大膽。記者以為她的膽大多少是由於「無欲則剛」──錢都收買不了的人最惡搞。但她說,膽大多少與童年有關,「跟我在農村長大有關係吧,6歲以前,她是在鄉間長大的,通山跑。恐懼源於未知,但在這一點上,我跟長毛學習了不少,他說在香港搞這些是不會死的,但在中國境內做的人才厲害!」

08年,楊秉基及好戲量應該是網民年度最鬧爆人物。

《女兒紅》小資料

日期:2月20-24日(共七場)
場地: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票價:$280、$180、$140(學生、高齡人士、殘疾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