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在這裏長大的人,從海港看這一帶,都覺得震撼、屢看不厭。如果我們在這一帶精耕細作,把一切該保留的東西保留好,把一切該擴大的東西擴大,再附加些非常超現代甚至超現實的東西,讓它更複雜、多元,馬上就能讓所有人感受到,香港是驚人的精彩。」一看刻骨,陳冠中在《我這一代香港人》有此一段,我明白,我同感,還有當中對香港的愛,即使我們不同代。「讓所有人感受到,香港是驚人的精彩」,這字裏行間的香港,我認識,這理想中香港的經營,我贊同。每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往來大會堂文化中心,我都乘天星小輪,日間夜裏,好好看一看我們活在愛着的城市,那麼多屏風樓,還是那麼美麗。
跑馬地,是我第一次接觸香港的地方,我在養和醫院出生。銅鑼灣,是我家,出生後,就住在那裏,旺中帶靜的一處,你知道以前有一間名叫「Laser People」的鐳射影碟舖嗎?就在如今的Cubus現址,家,影碟舖,30秒,就到。利舞台,不消五分鐘,徒步即至,建築有點古風典韻,未必如紐約百老匯積澱也流動演藝饗宴的掌聲燈影,已然盛載着氣派華麗雅俗萬象的歌聲光影。維園,是我的Central Park,一到空曠的草地,過度活潑的我如電兔,自由快樂的奔跑,爸爸在後面扮怪獸追嚇,媽媽拍照我喪笑;哥哥和我會在那裏的水池放電船,超無聊,勁好玩。興許正因如此,朱家鼎先生當年的鱷魚恤Summer Romance廣告,直把中環當曼克頓,浪漫如活地亞倫給紐約的情書,叫初中生如我一頭栽進去愛到現在。
震驚是現在這個熟悉的香港,忽然很陌生,陌生得震驚。過去一年,明明身在香港,常常感覺像「異鄉人」,非但很卡繆,而且很卡夫卡:
警察是豆腐,記者是黑影。口哨可以是殺傷力武器,胡椒噴霧亂射無忌。
祇准廢台放肆,不給新電視台放牌。零收視的每日表演瘋狂不滅亡,新成立的每日燒錢無映期。
上一代建設拼搏,下一代爭產鬩牆,大家族大食肆「富則多事」,莊子準過風水師。
國民教育「進步、無私、團結」,護苗靠學民思潮稚子抗爭激烈。
This city is dying,泛民is broken。
地溝油香港都有,你今日食咗未?
去銅鑼灣祇可以食名表、手袋,再無小館子。
人情五百不要來,五毛我不怕你來。
中港多矛盾,西環有慈禧,香港人是狗,大陸人是蝗蟲。
劏房僭建金腰帶,敗選江華升官快。
我冇講過冇僭建,佢有話過你呃人。
我知你討厭政治,為什麼不可以,誰愛辦公室政治,貪個廚房夠熱?(除了成龍)
元旦日,做什麼,隨你,我祇是想,這個城市是等着我們愛,還是等着我們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