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籠罩着末日的氛圍,這幾天一切額外淒美,不論做什麼都像在跟世界說再見,「映期無多欲看從速」果然是最收效的宣傳術語,為生活抹上彌足珍貴的色彩。十九號傍晚羅浮宮有漫畫家Enki Bilal最新作品預展,出了門才醒覺時間預得太充裕,想想早到根本不得其門而入,不如先兜到Les Halles打轉,由香港回來後沒有逛過影音店,可以順便考察有沒有值得入貨的光碟鐳射碟。整個地盤正處於拆建狀態,四周團團圍上木牆,冬季天黑得早而且纏纏綿綿在下雨,特別教人感覺兵荒馬亂──翻新方案早就傳為笑柄,樓梯響了又響,設計比賽否決了一次又一次,法國人辦事老是這樣拖拖拉拉,等到終於付諸行動,誰都不記得哪位建築師是雀屏中選的幸運兒。
初次遊巴黎,這裏是片污糟邋遢的爛地,原有的菜市場已經被徹底清除,取代的景點尚未正式落成。隔了十年再來,面目煥然一新,地下是市內最大的地鐵樞紐和購物中心,地面修作供遊人休憩的公園。因為兩家加起來有二十多間放映室的電影院和巨型FNAC,還有後面街琳琅滿目的agnès b總壇,我閒閒哋每星期都要出入一兩趟,可是對石屎多過樹木的市肺視若無睹,勢利地把它當作流浪漢聚集地。直至九十年代初舊男友A從三藩市來探我,路經此處讚不絕口,方才忽然開竅另眼相看。他那次是名副其實的告別之旅,大家都知道此後不可能再有機會見面,我卻一廂情願安慰自己,他的魂魄肯定重訪這個我們曾經把臂同遊的城市。所以看見飛砂走石,難免傷心慘目:恐怕他會迷失方向,永遠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