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兩年入冬,旺角花園街均發生火災,如今北風初起,又到高危時。盧雪君在花園街打滾多年,飽經火煉,10歲學會劏雞,14歲當非法童工。
儘管向來滴酒不沾,18歲卻跑到太子酒吧街當侍應,從此與酒結下不解緣,更一度殺入蘭桂坊。八年過去,繞了一圈最終回歸旺角,今時今日她已貴為朗豪酒店首席調酒師,更摘下多個調酒師比賽桂冠,看誰還敢小覷MK妹?撰文:潘婉玲 攝影:胡堅
盧雪君的英文名Jackie取自偶像成龍,可知她硬淨,這跟她的身世不無關係。12歲與媽媽、弟弟從內地來港與父團聚,蝸居花園街僭建天台屋,「夏天會好熱,又冇錢開冷氣。我瞓上格床,好多次瞓瞓吓有隻老鼠跌落嚟,一手撥走佢繼續瞓!」現年26歲的她開誠布公,記者卻為之心驚,如此肌膚之親,縱是麻甩佬也「走夾唔唞」。
父母在他們來港後兩年離異,當時14歲的Jackie不忍媽媽日做兩份看更獨撐整頭家,訛稱15歲,既派傳單也當餐廳侍應。真正到15歲後,先後當過髮型屋助理、電話卡推銷員,賺了金錢卻賠了學業,會考捧蛋是意料中事,16歲回巢花園街,就在住所不遠的排檔當起售貨員。
曾在花園街排檔賣衫
「喂,其實我十年前已經見過報㗎!」她說的是2003年4月花園街大火,起火單位毗鄰其家,「大家走晒落樓下,反正唔返得去住,咪同幾個街坊去食早餐,哈哈!」記者期望她訴說辛酸童年時淌下兩滴淚,好讓攝記交差,最終不僅苦情欠奉,還送上燦爛笑容,她的生命力着實比老鼠還要頑強。
可憐媽媽趕返花園街火場,慌亂中連女兒年齡也搞錯了,問警察:「見唔見一個6歲女?」未幾母女重遇相擁,警察一看Jackie,問媽媽:「你個女唔係6歲咩?」
在花園街賣衫時滿腦子幻想,附近通菜街的酒吧究竟是怎生光景,一到成年便跑去當侍應,雖然從小見慣旺角的光怪陸離,夜場眾生相還是讓小妮子大開眼界,客人找她猜拳,「我話可以,但我輸咗只會飲水,試過有客話:『我要你飲水都飲到唔畀你去廁所!』」
打工的要「忍爆膀胱」,客人卻可隨處「放水」,「啲人飲大幾杯,最鍾意匿埋角位屙尿,男女都係咁,好多時見佢?褲鏈都已經拉開咗,女嘅仲準備踎低,我哋會即刻阻止」。經她手阻止的「好事」,又豈止小便,「有次我打開廁所門,見到一男一女喺度激吻,即時反應係道歉,仲幫佢哋閂埋門,突然醒起:『唔係喎,我喺度做㗎喎!』跟住又開番門請佢哋出嚟」。
侍應收拾爛攤子,躲在吧台內的調酒師卻可不問世事,繼續搖樽,對當時的Jackie來說很型,卻可望而不可即。「第一次聽到客人叫嘅係Bloody Mary,完全聽唔明,每隻雞尾酒都係英文,唔敢諗可以做到bartender(調酒師)」。就算偶有客人落單,英文酒名一律只記諧音。
一次夜蒲蘭桂坊,夜場Sugar(已結業)女調酒師的冷漠對待,教她暗自起誓:「對住男客鬼咁好人,好聲好氣,但轉過頭對住我哋幾個女仔就木口木面,啪一聲就放低杯嘢飲。我發誓,做到bartender一定唔會咁對啲客!」於是苦學調酒,從工聯會興趣班到專業課程,是賭氣還是發奮,她也說不準。
2008年,22歲的Jackie正式當上調酒師,兩年後「升呢」加入朗豪酒店,是酒店首位亦是唯一的女調酒師,滿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卻因為酒吧侍應人手不足,被調到樓面當侍應,八個月裏一杯酒也沒弄過,慘被打回原形,挫敗感爆燈,「晚晚喊住返屋企,但我冇放棄,去咗新加坡訓練,我當自己放緊一個長假,畀自己好好休息,裝備自己」。
停薪留職學花式調酒
去年2月,Jackie重返調酒師位置,卻選擇停薪留職赴台三個月,學習花式調酒。機會從來只留給有準備的人,Jackie目前已奪得三個本地調酒賽冠軍。今年初更上一層樓,晉升為首席調酒師。
物換星移,Jackie早已從花園街搬到尖沙嘴居住,通菜街酒吧也由猜拳叫鬧走向高檔。相隔七年重回故地,望着曾經每晚駐足的位置,呷着曾經讓她卻步的Bloody Mary,雖然早已升呢,但小小酒吧裏的人情味,至今未能忘懷,「每年聖誕都好想返去,但過時過節,放咗工咁攰,只想返屋企瞓。」今年,祝你的聖誕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