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雲南,天藍如海,雲薄似輕紗。今年才落成的昆明機場,出乎意外的寬廣,比之北京首都機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記憶中,曾來過昆明兩次:第一次是陪同被禁出境的家翁羅孚來旅行;第二次則是為香港的電視台帶隊來拍攝資訊片。時隔十多年,看來昆明是大變特變了。
雲南大學的教授親自來接機,驅車直達國賓館。日前從美國來的龍繩德先生和太太,笑吟吟地出來招呼。這國賓館,原來名叫「震莊」,當年正是龍繩德先生的父親龍雲建立的公館。一九五○年,龍雲將震莊贈送給政府。龍繩德先生告訴我們,最初龍家建震莊,主要是作為接待賓客所用,平時只有龍雲的長子龍繩武在此居住,而龍家其他人都住在威遠街龍公館。龍雲家是昭通的彝族土司,府裏養着家丁,震莊修建時仿照了龍雲老家的模樣,進大門就有碉樓式建築,這些碉樓至今仍然保存。當時昆明城的城牆就在盤龍江邊青年路上,震莊地處郊外,周圍環境很幽靜。而現在,震莊國賓館已是地處昆明中央商務區核心區廣場位置。這裏曾經接待過英國伊麗莎白女王,國家主席胡錦濤也曾在此下榻。庭院依舊,湖光映照,人稱「雲南王」的龍雲往事,彷彿都歷歷在目。
龍雲生於雲南昭通炎山,字志舟,原名登雲。彝族人,彝名納吉鳥梯。他早年參加過反清鬥爭,一九一一年加入滇軍,後任國民革命軍第三十八軍軍長,之後在與胡若愚爭奪雲南統治權的鬥爭中獲勝,一九二八年被蔣介石任命為雲南省主席兼國民革命軍第十三路軍總指揮等職。一九二九年秋統一了雲南,共主政雲南十七年。
在抗日戰爭期間,雲南地處後方,但龍雲先後派遣滇軍二十多萬赴抗戰前線,參加了包括「台兒莊戰役」等二十多次戰役,傷亡十多萬,為抗戰勝利作出巨大貢獻。抗戰勝利後,龍雲遭蔣介石猜忌,一九四五年被調至中央任「軍事參議院院長」的虛職,被軟禁三年。一九四八年,在陳納德等人幫助下,龍雲從南京出走香港,脫離蔣介石的控制。不久加入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一九五○年從香港赴北京,歷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副主席等。一九五七年,在反右運動中,龍雲因批評時事被劃為右派,一九六二年在北京去世。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在石林上的題字也被刮掉。一九八○年其右派問題被平反,之後,其在石林上的題字又被放在石林上。
翌日,我們在龍繩德夫婦的帶領下,到翠湖旁邊的講武堂去。泥黃的跑道,環繞着草青的操場。高高豎起的旗杆,自有一種肅穆莊嚴之氣。龍繩德先生告訴我們,他父親龍雲以及父親的表弟盧漢兩位國民黨上將在內,「一門三將」都出自講武堂。龍雲和盧漢都是講武堂第四期學生,當時與朱德所在的第三期很接近,因此與朱德等人也很相熟。在小輩之中,他大哥和三哥都是講武堂畢業生,大哥後來也成了國民黨陸軍中將。
在講武堂學習期間,發生了一件改變龍雲命運的大事。那是他畢業前這一年的夏天,講武堂的校長雲南督軍唐繼堯請來一位法國拳師當教練。法國拳師也很有個性,要求擺擂台比武,幾位學生都被打倒了。同學們知道龍雲武功了得,就建議他上台。龍雲才跟法國拳師交上手,拳師就喊暫停,檢查他的手,以為個子不高、長得精瘦的龍雲手上藏有暗器,因為龍雲的手非常硬,打得拳師疼痛難忍。一檢查,哪有甚麼暗器?!比武繼續,龍雲施展拳腳,很快就把法國拳師打下擂台。這位拳師不好意思繼續任教,自己辭行回法國去了。這場擂台賽令唐繼堯注意到了龍雲,龍雲畢業後,唐繼堯親自點名,將他從昭通調回昆明擔任唐繼堯警衛團中隊長,後任大隊長,從此嶄露頭角,命運由此轉折,而關於這場比武勝利,每每提起來,龍雲都很自豪、很開心。當時比武就一天,龍雲也不是穿草鞋,但在後來的一些記述中,這場比武卻被傳成了三天,鞋子也變成了能飛出去的草鞋。
看當年龍雲大顯身手的講武堂,如今還保持着原貌,並且設立博物館,公開展覽。為更多更深入了解龍雲和講武堂,以及雲南的歷史、文化,我們在館旁的書攤「尋寶」,同行的許禮平先生發現絕版舊書,不惜以十幾倍的價錢「搶購」。羅海雷開玩笑地問賣書人,「看看我們這些人,誰最像龍雲?」對方把目光落定在龍繩德先生身上,說:「如果戴上一副眼鏡,就會更像了。」眾人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