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董橋文字集名為《絕色》。取自開篇介紹塞維林與他藏書票的文章。出版社又應景地選取一枚小小塞維林藏書票於文前壓陣。
雖是小小一幅圖片,當時卻讓我大大驚艷了一番,直呼真乃絕色也。只見林間深處,樹蔭一隅,草地上鋪就一席躺毯,少女褪去一身束縛,幕天席地,趴卧其上,胸前春光微露,一條修長玉腿又俏皮翹起,似邊享受自然氣息,邊怡然閱讀。
當時我初涉藏書票。對這枚只見麗人玉脊而難見其秀麗容顏的仕女藏書票一見傾心。第一時間向國外藏家與書商求購,卻每每都得到失望回覆。其場景與董先生在《絕色》中描述如出一轍:「我想買,他不賣」。
後來逐漸入門上道才知曉。塞維林藏書票款式雖多而採用木口木刻技法製作卻極少。而這枚“Nude reclining in forest”則更是其中經典之作,難怪不肯割愛。
再後來,我的塞維林收藏逐漸豐富。閱歷多了塞維林銅版美色,卻再未有剎那怦然心動之感。票主Levy的其他幾款書票都陸續集齊了,唯獨《絕色》依然芳影難覓。
今年年初,《絕色》在大陸出版。我第一時間購來與《絕色》相會。未曾料想,不知是尺度原因,還是編輯不解風情,那女孩竟未能如期而至。大陸書友終究無緣一睹那抹絕色之姿。失望之餘,我在亞馬遜書店留下「堂堂《絕色》徒留『絕』而失『色』」作為對此版本的評價。翌日,某君也同感於此,在《東方早報.書評周刊》撰文時引述了我的不滿。今日在此,我亦當再表吾等不滿,「截色」之舉可惡透頂。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沒想到我與這枚《絕色》的緣分應驗在這句話上。曾經我問了很多藏家與書商,卻從未問過小塞,直到一次我們討論藏書票的收納保存。他向我抱怨有枚他父親用早年定製的England tissue paper印製的自留票出現了點點漬斑。圖片發來赫然便是我苦苦尋覓的「絕色」。但見紙頁薄如蟬翼,而其上女孩卻溫婉依舊。背景樹林則因為紙張效果顯得更深邃通透了。更妙的是,沾染了點點淡紅褐色漬斑的紙張在我眼中卻化為落英翩翩的一頁梅花箋。我當即求購,小塞也樂於交易。終於,那頁梅花箋上的「絕色」歸我了。
當初出版《絕色》時何故會選取這枚藏書票,這個問題我一直想知道,估計也是眾多董橋擁躉想知道的。詢問牛津大學出版社林道群先生此票雀屏中選的原因。「其實也沒什麼典故」他道,「只是覺得太好看,又不露點。你知道,香港的法律,露點就要用膠膜封口,聲明兒童不宜」。
也許林先生也沒想到,這枚含蓄的仕女藏書票卻將「絕色」詮釋得極妥。只以婀娜背影示人,讓觀者浮想其絕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