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了多少?」醫生問。
「十五磅。」容顏憔悴的小翠回答。
「那麼背痛又有多久?」醫生繼續問病。
「已有六個月,初時輕微但越來越嚴重。」
「那為甚麼不看醫生?」
「我有。但跌打醫生說是扭傷,捽捽藥酒便好。」
醫生正想問下去時,一把粗亮聲音說:「我老婆咩都唔識,早叫她唔好睇跌打,家搞成咁都唔知點算。又冇返工又冇入息。醫生你說幾時可以醫番好?」這六十來歲小老頭滔滔不絕地說。
醫生只好叫停,說:「等我問完病人你先問,好嗎?」
斷續問下去才確診小翠患上晚期肺癌並已嚴重擴散至脊骨和盆骨,她是清潔女工,早已痛得不能工作但仍勉強繼續,因怕手停口停。經多重轉介來見醫生便證明了她的腫瘤有EGFR可以使用標靶藥。
「病情雖然嚴重,但唔使擔心,新藥好有效,再加上安排放射性治療脊骨和盆骨,好快可減輕痛楚。」醫生安慰道。
這時粗魯聲音再次響起:「新藥一定很貴,我哋冇錢醫!」
醫生早已為那不大關愛的態度而拒絕跟這男人眼神接觸,故此亦拒絕回應,繼續跟病人說:「藥物雖然貴,但若經審查證實財產在貧窮線下香港關愛基金就可予以支援。」
病人正說多謝之際,那男人又再大聲插嘴:「咁又唔同,醫生你快啲開藥,等佢可以早啲返工搵錢。」
醫生終於忍不住,說:「你點能夠咁樣講嘢,她是你太太,病咗就要多休息,尤其是病灶在骨架,行動時會痛。」
他竟反駁:「我早已退休,一個月得幾千蚊點夠養佢,佢唔工作點得!」說時還大條道理。
醫生早已怒髮衝冠(幸好Gel了頭不覺),一字一字地說:「你不要再說了,她是你妻子,做男人應份照顧妻子的。」
他不理會,還想說下去。醫生不應該地動怒,舉起手恨恨地說:「唔好再講,我要同病人開藥,你再說就趕你離開。」
不歡情況下幫一個病人,但開罪了家屬。心想總有點不該,但已很久未遇上這麼衰的老公,明白生活逼人政府援助也有限,但髮妻畢竟隨他多年,總不能要她帶重病做辛勞清潔工作。
正衰公,讓我們男人丟臉。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 莫樹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