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這樣說：「我曾經是廢青。」中五畢業，會考六分，前途茫無頭緒，勉為其難到銀行做前台，為夾Band卻堅持留一頭One length長髮，結果被炒。輾輾轉轉，炒完找工作又繼續被炒，終於炒到人生交差點，是個戲劇興趣班。終於，當日的廢青，成了今天的導演。
文：黃晉昜
為演出學做小丑
火火，原名李家榮，他自言是家住屯門的屋邨仔，「廢青？」他這樣自述，我實在有必要再三核實，結果是，他想也不想就點頭回應：「廢！」輔以非常堅定的表情。廢，在這裏是指他在找到興趣與夢想之前的心理和生活狀態。
火火是怎樣的一條廢青呢？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年，他中五畢業，會考成績早打定輸數，女朋友到了外地去做交換生，於是他放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期。一個人整天躺在家，無所事事，不愛也不想工作，整天看看電影抽抽煙喝喝酒度日子。直到一天他哥哥踢開家門，怒指他再頹廢下去，女朋友回來準沒法交代。就這樣，火火才開始找工作，不過始終是無心向學也無心工作，東家的工打不成，西家的工也不見得打得長。之後，女朋友歸來，看到他這樣廢，遂說：「你不是很喜歡電影嗎？不如去報一個戲劇興趣班吧。」一周一課，十二堂之後，火火終於找到人生一道曙光，「原來我是這樣喜歡演戲的。」因為忽然愛上表演，他更跑去海洋公園應徵當小丑，非常着緊這份工作，「學了幾日拋波，自己練習了好多次，為保演出萬無一失，我還找興趣班的老師看我排練。」從未如此為前途熱心過的他，更跑去考演藝學院，而又喜出望外地居然獲得取錄，「我這種屋邨仔都讀得到，你說是不是應該很高興？」高興的事，陸續有來。
編導上百齣舞台劇
火火分析，可能因為自己樣子夠甘草，所以學院才接收他，「靚仔和靚女不愁找，總要人做壞人吧。」火火興奮地讀演藝，卻同時被一個問題困擾，為何學界以至在香港公演的舞台劇，十之其八九都是西洋劇目？火火：「你不覺得清一色華人演員上舞台，卻你一句史密夫先生、我一句茱麗葉小姐，是件奇怪的事嗎？」正因如此，他邊演西洋經典劇目邊寫原創劇本，從來懶翻書的他開始買書和讀書，希望一手一腳創作出屬於自己的作品。
「首先，我表明立場，我覺得好多經典劇的確出色，不過我想法是，一套好看的劇應該有屬於這年代的元素，既然市場一直無這類型劇目，那索性由我自己寫。」幾番努力，他寫了第一個參賽作品《老馬有火》，是個講述三個阿伯打劫便利店的故事，作品獲第十三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編劇提名，往後，他除演戲，也先後編和導過上百齣舞台劇，當中包括找來十數位Artists合演的《黐膠花園》，《黐膠花園》以行為藝術作表演方式，藉以喚起大家對千禧後十年的自身體會與感想，「嚴格講這不算戲劇，因為背景設定很有趣──如果世界末日，我給你一個舞台，限時十分鐘你想做甚麼？結果有Sales想唱歌，我就選擇打遊戲機……」而他口中票房失利的《大世界》，則是他心水作：「我很喜歡這套劇，用舞台劇和音樂劇形式來講一個黑幫故事，香港好少有。」在他眼中，香港舞台劇太曲高和寡確實有問題：「在我世界裏，演戲並不是甚麼高不可攀的藝術，只是演舞台劇的人把舞台劇擺到好高、好藝術。即是說，一齣劇公映時無人看，理由自然是觀眾不識貨，這極其量不過是種自我催眠。」
他舞台劇之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2006年之前，雖非男主角，但找他演的戲幾乎沒停過，可惜一晚之間就再沒人找他，「我根本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但既然無人找我，那就自己來啦。」起初，他的原創劇一直虧本，「我把其他地方賺到的錢蝕在舞台劇上，有無心痛？無，因為我真的喜歡舞台劇。」一直到2010年《黐膠花園》面世，火火的劇終於有一定票房保證。
放棄革命的心
這廢青一再強調自己是看港產片大的，因為有港產片的養份才成就到今日的他，無論是英雄片、追女仔系列、最佳拍檔式的特務片，他都不放過；無論吳宇森、王晶、王家衛和曾志偉，在他眼裏都是出色香港導演，「成龍也不例外，有機會的話，我最想拍福星系列片與《最佳拍檔》，前者真的很惹笑，不過我無辦法找到這麼多人可以演這樣賤格的角色。」說經典中的經典，他首推《英雄本色》，「我十歲第一次入戲院看這電影，完全被戲裏面的對白、人物、情懷徹底震撼，這麼多年來，由戲院到VHS到DVD，我翻看了最少四十次，細細個就與朋友在街邊扮豪哥和Mark哥，到最近翻看，感覺又有不同，總之有好多自己成長的回憶……」
「這是最差的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際此港產片市道低迷，火火卻決定全力投身電影界，他的理念是，如果目標只為錢，那無論電影或音樂都不應該做，「有人問，現在不是八十年代香港電影黃金期，投身電影界是否有點儍？我看法是，市道不差，可能沒有我參與的份兒。」廣為人知的火火是舞台劇的火火，原來他也一直在填詞、拍MV，2009年跟馬偉豪聯合導演《愛得起》後，最近黃柏高與他簽導演合約，新作有《等 我愛你》。「馬偉豪選擇到中國發展，北上不是我希望走的路，」火火說：「香港人很有趣，1997年認定香港不成了，就一個二個移民，見香港好一點就趕緊回流，這幾年到大陸經濟發展好一點，明明驚到要死都要撲上去。香港一直存在走難式文化，其實香港電影在七八十年代已經栽種了好好的根，我們有厚實底蘊和厲害創意，為何大家不堅持？反而一看到中國興甚麼，就一窩蜂跟住做甚麼。」
當人人都拍一夜情、講酒精、講互相欺騙的愛情片時，他卻另闢蹊徑拍一齣純純的愛情電影《等 我愛你》。我第一個反應是，為甚麼不來一套英雄片？火火笑道：「我都想拍《星球大戰》與《英雄本色》，但作為新人，那有可能找到這麼大的投資預算？愛情片，對投資人來說，是相當穩當的選擇。」
對於舞台劇，火火曾經有過一顆革命的心，只是後來現實歸現實，他自己做得到，行業不一定做得到，碰碰撞撞後，電影圈向他招手了。「你問我會不會繼續做舞台劇？不如讓我打個比喻吧，就好像一對男女相處了很久，有開心亦有不快，但就一直無結果，現在外面有另一個女人，即是電影，向我招手，那我怎也得出去望兩眼，不過這不等於我對之前的女朋友無感情。現階段，我將會專心拍電影，舞台劇遲些再談吧，如果可以選擇，我不希望自己被人定型，甚麼類型的電影我都想試。」我的理解是，這不是一腳踏兩船，暫時放下舞台劇，也是對電影的一種負責任表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