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電視機前的觀眾(如電視機前真的有觀眾),誰不想有更多選擇,誰不願意看見更多風景?真心把觀眾放在心上,就不用吵開放不開放,答案太明顯,糾纏的只是跟觀眾福祉無關的利益分配。
我覺得香港電視觀眾都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被挾持、綁架與虐待慣了,偶爾有些小恩小惠譬如一套清新有意思的劇集,就當場感激流涕,急忙謝主隆恩。真難怪施虐者一直大言不慚,繼續自我感覺良好。
當然老早有不少人放棄了看電視,免費餐也不吃,免得傷神又氣惱,對,甚麼都是自找的,快樂是,痛苦也是,就該自己為自己負責,這世界娛樂那麼多,上網能知天下事,單是YouTube也看不完。說互聯網帶來革命,革命之一正是把個體從集體霸權裏釋放出來,得到某程度的自由。一個網民總比一個電視觀眾更主導更有權力。
電視不再重要嗎?不是。美國獨居老人愈來愈多,中部城市尤甚,一日流流長,老人沉沉坐進單座位大沙發,盯着一台電視,從日到夜從冬到春。電視是他們的生活必需,是一種讓他們感覺與世界還有聯繫的安慰劑,延遲了他們對死亡的恐懼,擱置了他們對現實世界的厭惡。他們習慣並需要電視,看看肥皂劇,看看太空人漫步,看看國民選出來的總統,看看他們被動地參與的世界如何日出日落,天長地久。
對一些人來說,電視純粹就是這樣的依存、習慣、延續,甚至是,心安。比如我阿媽和她的鄰居朋友,他們看電視的時間遠比我多。這世界已經和以前不同了,但他們走動的能力已大不如前,可以靜靜地坐在家中看電視也是一種幸福。
(編者按:梁文道休假,專欄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