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六本木Midtown如常為了吃炸吉列和抹茶甜品,沒想到看見一張海報,立即搖身一變,變回七十年代的美術學院小學生。鮮黃底印上大大的黑色「T」字,上面浮着白色半透明的「一」,和洋合璧齊聲呼喚主角姓名:田中一光Ikko Tanaka。曾經一度,他是我死心塌地崇拜的偶像,中學畢業後選擇到美國進修平面設計,很大程度是因為喜歡他那些大大小小的海報、商標和書本雜誌封面。沒有考慮直搗黃龍親赴日本取經,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十幾歲課餘跑去學日文,發現自己完全缺乏語言天份,上了四堂什麼都沒學到,懸崖勒馬不敢再作非份之想。那次的打擊非常大,深覺除了自幼琅琅上口的英文,與其他外語一概無緣,註定蹲在鄉下打份牛工過世,能夠有機會每隔十年八年飛往倫敦觀光一星期,已經要劏雞還神。
年輕沒什麼好,就好在跌倒拍拍屁股可以若無其事爬起來,幾年後戰戰兢兢到法國文化協會報名,由bonjour也不會講到口試考第一,終於把自信心由坑渠底撈上岸。不過,企圖沾指日文的徹底失敗經驗,始終是個抹不掉的陰影,最近返鄉探親,有一天在烏節路搭巴士回媽媽家,快要到國泰戲院的時候,我居然記得那家血淋淋的日文補習社就在附近一座大廈二樓,不計第一回上課的興奮,次次都忐忑不安冷汗淋漓,心情接近死刑犯赴斷頭台。迄今遊日,心理障礙仍未解除,連簡單的「早安」、「謝謝」和「再見」也結結巴巴,當日於課室受辱的過程不必擇日子便在潛意識重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