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還看不出誰人可取代Heifetz或Horowitz的全面性超技，「古人」仍在稱尊於樂壇，但芭蕾舞不同，純以技術論今天在聖彼得堡能看到的最高水平已超越任何前人。年輕時看瑪歌芳婷和雷里耶夫演的海盜和黑天鵝雙人舞，所呈現的技術令我震驚，可是重看錄影，區區AlinaSomova和Leonid Sarafanov，就能在技術上徹底擊敗我以前的大多數偶像們，而他們只是二十幾歲的「小孩」。
最偉大的芭蕾舞團，我認為是聖彼得堡的Mariinsky，即蘇聯時代稱為Kirov的劇團，對此說Bolshoi的擁躉會有異議，American Ballet Theatre（ABT）的擁躉也會抗議（事實上當今最傑出的俄國巨星如Diana Vishneva也兼任ABT的Principal）：我特別期待2、3月能在香港而不用飛到冰天雪地的俄國，看包括有Kirov明星的ABT在藝術節的演出。可以這樣說，我旅英近20年，曾是Royal Ballet的常客可我不是擁躉，英國的「最好」都似乎是「稍次」的。反而有一年曾專程到紐約看ABT在The Met的一周演出而至今有難忘的記憶（我在一星期裏看到了Baryshnikov，Makarova，Bujones，Cynthia Gregory……每晚有不同的夢幻陣容）。
ABT尚未來，我只得在12月又再投奔冰天雪地的聖彼得堡去尋求另一次難忘的記憶，因為在12月11至16日的幾天，我有機會在Mikhailovsky看到Osipova和Vasiliev演羅密歐與朱麗葉，而基羅夫則排出了睡美人和胡桃夾子。能看三場最高水準的芭蕾舞，機票再加Grand Hotel Europe的房租都值得。只要有芭蕾舞，聖彼得堡不遠。
Kirov Style的芭蕾藝術，在於它的全面性和純粹的綜合形式。在此跳芭蕾舞不但是腳法，基羅夫要求舞蹈員整個身體的每一部份都在演出。最可圈可點的特色，是這裏訓練出來的舞蹈員具有最大的彈性和表現力，不但是腿部，舞蹈員的上半身的每一部份都在演戲，包括長長的手臂，舞蹈員的十隻手指都必須張開讓觀眾看到，舞蹈員的頭部，肩膊，背部，頸部，甚至喉結，都要有最高的調協，上身的戲不讓腿部。即使你是大明星，練舞時也會有教練在場，提供「旁觀者清」的意見。據說名教練Olga Moiseyeva（她是退休明星）曾經對星級舞蹈員Irina Zhelonkina解釋，同一動作在跳Chopiniana和跳Giselle的分別，只是背部傾側度的微調，經這樣的微調，資深觀眾看到的影像大有不同。我們看芭蕾舞只覺得「好看」，其實可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要知「其所以然」就得用心讀書看錄像，可是大多數人都「沒有時間」。但如果你「有時間研究」，以後聽音樂會好聽得多，看芭蕾舞會好看得多！於是你也許會有興趣去聖彼得堡！
聖彼得堡正在迅速取代威尼斯成為我心目中的世界第一城市，如果我懂點俄文，我可能已置家於此了。成為居民後也許常去歐洲大酒店的下午茶座，會碰到Diana Vishneva（我的至愛），年輕漂亮的AlinaSomova或OlesyaNovikova，也許還有機會碰上Anna Netrebko或Valery Gergiev也來嘆茶……她們都是聖彼得堡土生土長的。人雖還沒看到，這間歷史性的大酒店的走廊裏倒是掛着Vishneva和Lopatkina的照片。柴可夫斯基當年曾在這酒店度蜜月，蕭斯塔高維契曾在此給普羅哥菲夫演示新作品，現在酒店每周六的晚餐是柴可夫斯基之夜，必有芭蕾舞表演！這次我訂房兼請酒店買票，我還要看一場睡美人，舞者稍遲可在Kirov網址看到（及可購票）。我剛重看了一張非常精采的錄像：Renee Fleming和Dmitri Hvorostovsky兩年前錄的A Musical Odyssey in St. Petersburg，這是一張不吃飯也要買的精采的video（Decca 074 3383），不但兩位歌手的演出都在最高的水平，而且費琳明親自導遊，介紹名勝的典故。聖彼得堡是當年彼得大帝特別構思建造的城市，在那裏建的每一條運河，每一個廣場和宮殿，都有清晰的創意。Mariinsky的Ballet Style也正是這樣purposeful的，因為舞蹈者全身每部份都是戲，每個動作都有清晰明確的意向，絕不含糊！這種nuance與對手Bolshoi較注重總體戲劇性的風格不同。
超級男性舞蹈員的出現，始Nijinsky也因有了當年Petipa這樣的編舞大師，把男舞蹈員的技術要求大大提升（僅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事），之前男舞蹈員主要只是「行動舉重機」。雷里耶夫是再把這技術發揚光大的人，當年他和巴里斯尼可夫挾着變節的新聞性，一度使芭蕾舞最響亮的名字變成男舞蹈員。馬卡洛娃也變節了，這三個叛將是當年征服世界芭蕾舞壇的超級巨星，可他們全都出自Kirov！但也不是說芭蕾舞一定是俄國舞蹈員的天下。我認為那年代技術最出眾的男舞蹈員是美籍古巴人Fernando Bujones，女舞蹈員我最佩服Sylvie Guillum（她現在只跳現代舞，11月中她會在北京演出）。
雖然現在也有男性的芭蕾舞大明星了，但到底芭蕾舞始終是「女人世界」（英法文只有ballerina這個字，男舞蹈員只是partner）。我今次要看的Ivan Vasiliev可能是今天技術最高的舞王，他跳躍最高，能停在空中的時間最長，簡直是個超人。而他的舞伴，同樣技巧超群的Natalia Osipova也許是今天首屈一指的Virtuoso Ballerina，真是女飛人。這兩人出自Bolshoi，但都轉投聖彼得堡的Mikhailovsky劇團了，Kirov新一代的最佳男舞蹈員Leonid Sarafanov也過去了。這眾叛親離的情況應歸咎於兩大傳統劇團的獨裁作風。可是Kirov仍然擁有今天最好的ballerinas：我已在10月看過Lopatkina，今次希望能看到Vishneva，Somova，或Novikova。這三人都得到了上帝賦予超過給Makarova的眷顧：因為她們都是美女。任何一人演Aurora，我都會心滿意足。這次旅程我還打算跟着去Riga聽ElinaGaranca，2、3月回來看藝術節的American Ballet Theatre。有這樣的節目我這幾個月是「前途光明」的。
（本欄逢星期三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