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完全不諳日本話的歌舞伎觀眾,我當然更喜歡動作多多、機關密佈的劇目,只要在節目單瞄到「長唄囃子連中」這一行字,就知道開正語盲戲路,劇情不必靠對白推展,全程載歌載舞絕無冷場。譬如此行打孖遇上的《春興鏡獅子》和《蜘蛛絲梓弦》,理解全無困難,前者簡直有點東洋《牡丹亭》況味,他們的杜麗娘被春香和老夫人一左一右押着亮相,遊園一樣手執金光閃閃的摺扇,可惜壞鬼書生柳夢梅沒有冒出來替她寬衣解帶,驚夢卻遭翩翩小蝴蝶迷惑,說時遲那時快,在鏡子裏化作鬆毛鬆翼的獅子,耍水髮似的大演功架揮舞白鬃,隨着節拍越揈越快,終於達到一百下的高潮。分飾兩角的伶人既要把美女演得嬌柔纖美,又要將野獸的兇猛特質表露無遺,功力差一錢年紀大兩歲都不能勝任,謝謝台神關照,不遲不早讓我看到三十出頭的市川海老蔵,真是幸運過中六合彩。
這一折在奈良藥師寺戶外搭台演出,不但古蹟名角互相輝映,還要是月圓之夜,不禁有種天時地利人和的完美感,縱使舞台條件不及室內劇場理想,心滿意足得不像話。大人大姐連番追捧偶像,傾家蕩產在所不惜,棄巴黎明媚的秋天如敝履,自己都覺得非常過份,但做人連沉溺的東西也沒有,不就名副其實等於「冇癮」嗎?上星期公佈的新春淺草歌舞伎戲碼,日夜兩場「蝦哥」共演四齣,包括《壽曾我對面》、《毛谷村》和家族戲寶《勸進帳》,恐怕我又得四處募捐籌集盤川了。為什麼不?十二月二十一如果瑪雅人的預言落空,有什麼比這個更適宜賀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