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才殺人

無聊才殺人

坐在沒有亮燈,拉上窗簾布的,黝暗的廳中那張殘舊的沙發已經一個小時,只稍為因疲倦而改變一下坐姿。閉上眼,甚麼都不聽、不想、不理。日子過得非常無聊。我應該有甚麼事情可做呢?「我喜歡殺人就像人們喜歡散步,只是嗜好不同」。Henry Lee Lucas曾經這樣說過。這句話忽然在我的腦袋內出現,然後又退回我心中最隱密處。這幾天很無聊,沒有下雨,總是陽光普照,弄得人無處可逃,連找一個沒有光亮的地方思想也沒有。中環的行人真多,我這麼無聊不如站在某處,數一數每小時有多少人走過我現在站的地方?原來根本沒可能,因為他們不是排着隊等你去數,而是三五成群地經過,你連看也看不來,怎麼數?還是行HMV算了。遷居後中環的HMV是無聊之霸,除了最Pop的東西,其他甚麼都沒有:沒有歷史(舊唱片、電影);沒有深度(這個世界有那裏有的?);沒有美感(連接兩個樓層的環型樓梯很白,像死人般白)。所以,最合我這種人去走走。吉斯雲遜《大象》(Elephant)的影碟歸在99元3隻的行列,這是我最愛看的電影,如此便宜的價錢,於是胡亂拿兩張不知名的影碟,湊夠數目便買了。這部片真無聊!以不同學生的角度,在同一天、同一所學校內走來走去的鏡頭為主,有時會看到兩個人相遇,分別用不同的角度去表達出來,基本上沒有劇情。這樣無聊了十分之九的時間,最後有兩個青年拿大堆槍械走進學校,射殺數十人。這當然是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的電影,否則怎會這麼好看。後來證明那兩個殺人兇手不是恐怖分子,不是心存怨憤,只是覺得太無聊了,沒甚麼好玩,於是去殺人。影片便是拍出這種無聊的氣氛。而我,最愛看的就是這些不斷跟着角色走的鏡頭,不斷地重複又重複相同的畫面和內容。我心中的無聊立即產生前所未有的興奮。Henry Lee Lucas這麼一個傳奇連環殺人犯怎麼可能沒有改編成電影?導演John McNaughton從來沒有超越《一個連環殺手的畫像》(Henry : Portrait of a Serial Killer)(想起了喬伊斯?真無聊!)自己的水準。其中有一場最難忘的是Henry和他的朋友覺得實在太無聊了,於是決定找些事情來做;於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看着車群,伸手把其中一架車截停,拿出槍對着司機的頭部開了一槍,也不覺得他們特別開心,面無表情便走了開去。我還記得小時候總喜歡看那些人類本性是善還是惡的討論文章,最後還是決定站在善的那邊,不必任何理論基礎:如果人性不是本善,那我還是個人嗎?原來,人性可以在無聊時殺人。對於這種人類的本性我最心儀,到底該怎麼描述這種人性?多麼空虛的事情,而每天又實實在在地在發生。我看得次數最多的電影是馬田史高西斯的《的士司機》,認識我的人都知道。卻沒有問我為甚麼喜歡,以為大師拍的電影怎麼需要喜歡的理由?我喜歡電影內那個羅拔狄尼路飾演的的士司機,他的無聊像毒品般讓我迷倒了數十年。我的朋友們,請放心,我不會因為無聊或者甚麼去殺人。人性還有一種重要的東西:懦弱。我喜歡看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但現實生活裏我是個見血便暈的人。這就是我無聊之處。真的太無聊,連人都不敢殺!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