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舊箋》的海媞當時看過《一夕風流恨事多》,大概也不會汲取戲裏其中一個教訓,她雖然冰雪聰明,畢竟不是情場老手也不是專愛在雞蛋裏挑骨頭的浪漫碾碎機,毫不起眼的細節一閃即逝,不願意看見有足夠理由視若無睹。阿倫卑斯飾演的男主角約會女同事,起初兩人怕怕醜醜言簡意賅,拍拖拍到有點眉目,女方開始露出舌頭的威力,話越說越多,卑斯先生縱使作禮貌聆聽狀,神色顯然不耐煩,可惜滔滔不絕的一位忙於天南地北,完全不察覺應該煞車。耳朵受過轟炸,他悄悄打起退堂鼓,奢望逐漸淡出情侶關係,沒想到她竟然急起直追,兜口兜面質問他是否有意疏遠自己。換了今時今日,恐怕一般機靈的「賤男」都會趁機斬纜了,「係呀,我覺得我哋唔夾囉」,就此拜拜早唞再見亦是朋友,但在半世紀前,始亂終棄是宗殺無赦的罪,鬼叫你冇好好管制麾下蠢蠢欲動的賀爾蒙,既然風流,只好乖乖認命迎接撲面而來的恨事。
海媞給黃子的第一封信,已經表明「我希望不再寫這類賣弄感傷的句子。女孩子就是這般喋喋不休」,此後每隔一陣便道歉「謝謝你仍有耐心聽我的喋喋」、「信已夠長,又是喋喋」,可見不乏三寸不爛招人嫌的自覺。明知故犯繼續採取「哦羅斯」攻勢,除了因為有家教的淑女根本別無選擇,大概還因為充滿自信,深覺一曲琵琶動漢皇的美滿結局穩穩在望。這樣功利的閱讀,或者古老師要把我名字從他的電話簿剔除了,可是張愛玲說的,情場如戰場啊,善於低頭都是一種策略,何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