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師幾位資深朋友都說,《舊箋》翻開來就放不下,因為認識人物的原型,津津有味一口氣由頭讀到尾。我既犯了地理的錯誤,誰是誰毫無線索,腳步也比書中的時代慢半拍,跟不上一九六七年那番熱鬧,但一樣廢寢忘餐,一鼓作氣封面直落封底。是因為鋪上歷史灰塵的香港背景,啟動了知性的貪婪,巴不得急急腳從字裏行間套取淹沒的真相?當然。然而更令胃口大增的,卻肯定是隔層紗的愛情追求,影影綽綽像霧又像花,明知註定下不成雨綻放不了滿園綺艷,沒有正式開始過便雲散煙消,仍然陶醉於眉來眼去的過程。非常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有類似的體驗,朦朦朧朧的喜歡,莫名其妙的無疾而終,往後聽到曾經熟悉的名字,沒好氣淡淡一笑:噢,怎麼偏偏是他?
十五封紙短情長的信,收信者雖然珍重收藏,遠赴海外前夕還不忍捨棄,委托同性好友保管,可是他把它們稱為「海媞的文學作品」,真教人黯然。梁兄哥們從來不是呆頭鵝,那些有心的神女指天篤地,萬般比喻不得要領,並非引用的例子不當或者隨手勢附送的秋波乏電,而是線路的接駁基本上出了故障。書房門前一枝梅,沒有季節的照應是不行的,任憑蓓蕾多麼憧憬春天,也只好凍僵在寒風裏。嘔心瀝血的私語被奉為文學,可見完全枉費了相思,傾訴的對象除了刻意劃清楚河漢界,多少嫌字句過份文藝吧?情書獲得如許讚譽,絕對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安慰獎─在邱比特主政的郵局,安慰獎根本不存在,靠魚雁傳遞的心聲要是寫錯地址,只能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