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我們4,500公里外的巴基斯坦東北部有一個名叫Swat Valley的地方，那裏風景秀麗，有「巴基斯坦的瑞士」的美譽，雖然Swat也可解作特種武器和戰術部隊（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在Swat的主要城鎮Mingora住了一個五口之家，爸爸是女子學校的創辦人，大家姐有雙很迷人的大眼睛，臉上經常掛着甜美的笑容，她的名字很易記──馬拉拉（Malala Yousafzai），正是那位躺在英國的醫院與死神搏鬥的十四歲女孩。
馬拉拉遭槍擊，在國際社會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她三年前為英國廣播公司寫了數個月網誌，寄述在塔利班的槍口下，女孩子如何千方百計上學的故事；然後她挺身而出，不斷在國內和國際社會爭取女性接受教育的權利；再然後是在10月9日的下午，放學回家的途中，在校巴上遭兩名塔利班槍手近距離射擊，子彈射進了她的頭顱和頸部，搶救多天仍命懸一線。塔利班聲言，她一日不死，仍會繼續狙擊她。
「為甚麼她們要爭取上學？」在餐桌上，我跟小悠、小芊她們談起馬拉拉的故事。天天都要三催四請，連拉帶駡才肯起床換校服的孩子，的確不會太明白為甚麼要冒着生命危險去上學，又或是為甚麼連上學也有生命危險。「因為他們那裏有個組織叫塔利班，是一群宗教狂熱分子，認為女性地位不能等同男性，所以女孩子不准上學，而好像媽媽這樣的女性，連在街頭與陌生男子對話也可能會遭暴力對待。」
「嘩！」小悠伸伸舌頭說：「他們的思想好奇怪！」So weird是她近日的口頭禪，她過幾天就十一歲了。「你知道嗎？馬拉拉在BBC寫網誌時也只得十一歲。」她聳聳肩不置可否，但我知她往後數天，天天都透過手機追看BBC有關馬拉拉情況的報道。
十一歲的孩子，如何生出這樣的勇氣、培育出如此高尚的情操？我家十一歲的孩子在做甚麼？在物質生活包圍下，一切應有盡有，她們的思想世界可以有多遼闊？馬拉拉似乎注定一生憂戚，她的名字Malala意思就是極度悲傷。為甚麼父母會為子女取一個如此的名字？她的家又是一個怎樣的家？
馬拉拉的父親Ziauddin Yousafzai是一個積極爭取女性接受教育的社會行動家，女兒名字的靈感來自阿富汗民族女英雄Malalai of Maiwand，1880年領軍反抗英國入侵，戰死沙場時只不過十七、八歲。明顯地，父親對這個女兒有很高的期望。「當我第一次看到她，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我看着她雙眼，我真的愛上了她。」這段綿綿情話，是Ziauddin三年前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一邊撫摸着女兒的頭，一邊說的。
馬拉拉說話時，帶着巴基斯坦女孩的一種婉約，語調溫柔，卻是眼神堅定，有一種不屬於十一歲女孩的世故，但同時又極具吸引力。她志願當醫生，但爸爸卻希望她成為政治家。「我發現我的女兒很有潛質，可以較醫生貢獻更多，她可以創造一個讓所有醫科女學生都可輕易取得學位的社會。」耳濡目染下，女兒同意了父親的想法，「我有一個新的夢想，我想作為政治家去服務我的國家，我的國家有太多危機了，我需要去拯救她。」這是一個十二歲女孩的生日願望。
死亡威脅從未離開她的一家。Ziauddin本人對此早有準備，「若我因此而亡，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死亡方式了。」馬拉拉去年底受訪時，曾提及對塔利班無所畏懼，「即使他們要來殺我，我會告訴他們，他們所做的是錯誤的，接受教育是我們的基本權利。」她的母親從不受訪，但一直鼓勵女兒替她爭取權益。
這樣的一個家庭，孕育出這樣的一個女兒。一邊翻閱有關馬拉拉的資料，一邊感到痛心。重訪天安門、六四維園集會、反國教遊行，我都把小悠、小芊帶在身邊，若我的女兒長大後就是馬拉拉，我會如何呢？可能會含着眼淚的說為她自豪，也可能跪在地上哀求她別讓父母心碎……我只知道，路是孩子自己走出來的，我的責任，就是盡力讓她們接受適當的教育，自行辨識是非對錯，而且要有擇善固執的勇氣。無論是今日的巴基斯坦，抑或是未來的香港，這份勇氣都必須堅持，也需要培養。
馬拉拉爭取學習自由的勇氣，值得天下父母與子女分享。若時間有限，《紐約時報》在2009年替兩父女拍的紀錄片，已概括事件的前因，網頁為 http://www.nytimes.com/video/2012/10/09/world/asia/100000001835296/class-dismissed.html。片長約三十分鐘，但會出現殺人鏡頭，建議父母與年紀較大的子女一同觀看。
這是激發馬拉拉從政的BBC日記
http://news.bbc.co.uk/2/hi/south_asia/7834402.stm。
還有影星安祖蓮娜祖莉寫她與子女談論馬拉拉事件的文章 http://www.thedailybeast.com/articles/2012/10/16/angelina-jolie-we-all-are-malala.html，令我對這位性感女星刮目相看。
P.S.文章題目借用自新婦女協進會星期五晚在天星碼頭舉行燭光晚會的主題：誰怕手抱書本的女孩？祝福勇敢女孩馬拉拉。
作者：蕭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