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彼得堡看芭蕾舞 - 黃牧

在聖彼得堡看芭蕾舞 - 黃牧

旅遊智慧似乎認為,到了聖彼得堡就必須看一場芭蕾舞。在那裏看芭蕾舞,正如到拉斯維加斯進賭場、到馬爾代夫泡海灘,是遊客必然的節目。最近在聖彼得堡,芭蕾舞劇院裏竟有一大團香港「團友」。在旅遊季節,我相信這城市每天必定有兩、三場芭蕾舞演出,而且其中一場甚至兩場演的都是《天鵝湖》。

聖彼得堡有兩間頂尖的芭蕾舞劇院,Mariinsky和Mikhailovsky劇院,相對於人口較多的莫斯科,雖已是四倍於聖彼得堡,卻只有一間超級劇院Bolshoi,可見聖彼得堡和芭蕾舞的重要關係。不過,這樣的芭蕾舞殿堂,不是一般遊客看的(票價也會超出遊客的預算)。他們看的是我稱之為「遊客天鵝湖」的演出。
芭蕾舞好像是俄羅斯的國粹,俄國在這種藝術佔盡風騷。在我年輕的日子裏,稱霸西方芭蕾舞壇的,還不是蘇聯的叛將雷里耶夫、巴里斯尼可夫和馬卡洛娃?他們都來自聖彼得堡的這間馬林斯基劇院。蘇聯時期這裏稱為「列寧格勒的Kirov劇院」。今天,基羅夫可能仍是比馬林斯基更家喻戶曉的名字。我說要到聖彼得堡看芭蕾舞,要看的是這級數的芭蕾舞。
如果你以為芭蕾舞是源於俄羅斯就錯了。它應是法國「進口」的藝術,芭蕾舞的術語都是法文,甚至《天鵝湖》「最普及版本」的編舞大師、當年的聖彼得堡居民、馬林斯基劇院編舞師Petipa也是法國人。但俄羅斯芭蕾舞的技術水平一向是最高的,這點也許共治時期的discipline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俄羅斯,芭蕾舞表演者是眾人的偶像,於是很多人都願付出最高代價和下苦功學芭蕾。
我曾居歐洲十餘年,是倫敦皇家芭蕾舞團的常客,但即使在蘇聯時期,我嚮往的仍然是Kirov和Bolshoi。那時這兩者「誰更好」的議論僅止於臆測,但俄國開放了,你可以去比較、去判斷。不過,現在又多了另一個可以角逐最高榮耀的競爭者:聖彼得堡的Mikhailovsky Theatre。Bolshoi 和 Kirov 的大明星一再投奔這個不那麼官僚作風的劇團,據說舞蹈家在此能享更大的藝術自由。Bolshoi最大的明星組合之一,Natalia Osipova和Ivan Vasiliev,早已轉投這裏,Kirov 的Leonid Sarafanov其後也過來了。可以這樣說,Vasiliev和Sarafanov是當今全世界技巧最驚人的男舞蹈員;Osipova更是最好的Virtuoso Ballerina。現在到了聖彼得堡,你大可以今天看Mariinsky,明天看Mikhailovsky,太理想了。

我剛從聖彼得堡回來,已打算十二月再回去,目的明確,就是要看芭蕾舞。Mariinsky雖然有Gergiev坐鎮(他不但管音樂也管芭蕾舞),可我對那裏的歌劇不太熱衷,寧取紐約、米蘭和維也納的國際明星的演出。今天要聽Anna Netrebko(也許是最紅的女高音),也許在西方比在她的家鄉聖彼得堡更有機會。但芭蕾舞不同,我認為俄羅斯的水準始終高於西方。
上幾次到俄羅斯,都沒法好好的看芭蕾舞,非常遺憾,其實只因還沒有摸索到門徑。我到了Bolshoi,甚至找到售票處,也搞不通怎麼買票。非常簡單,那裏只有俄文,連演的是甚麼都看不懂。所有工作人員說的都是俄文。現在發現,到戲院反而沒用,可以直接到Bolshoi或Mariinsky的網址買,全用英文,信用卡付款。上次我通過Google搜索,在一間戲票agent買票,發現票價貴了不止雙倍,而且報錯了舞蹈員的名字,使我買錯票。非常可惜的是因此錯過了看我至愛的Olesya Novikova演的Raymonda。所以不要光顧agent。
這次幸虧浪費時間看了一晚「遊客天鵝湖」後,總算看到被認為可能是Mariinsky首席巨星的Ulyana Lopatkina的演出。這位Prima Ballerina的舞藝無可比擬,除了足下技巧之外,她的表情、手、身體的每一部份都是好戲。那晚的節目是三齣獨幕劇:她演卡門,施展渾身解數,舞伴有Danila Korsuntsev,演Jose;還有Yevgeny Ivanchenko、Ruben Bobovnikov和Yulia Stepanova,都是Mariinsky的主幹。本來獨幕劇的叫座力不如一部大劇,但因為Lopatkina的演出,票價較貴也一早客滿。第二部戲 《Without》,用蕭邦的鋼琴音樂,五對舞蹈員跳雙人舞,可惜原本報稱參演的我心愛的Alina Somova不演。但精采的是 《Le Jeune Homme et la Mort》(少年與死神),巴赫的Passacaglia in C Minor, BWV582的音樂用在這場舞上妙不可言。樂團演出精采,不愧是Gergiev訓練出來的樂團。而Roland Petit的編舞精采。故事講一個失意的年輕人獨處斗室,卻有美少女來訪,原來後者就是死神,她成功地誘導年輕人自己上吊。Petit的編舞不容易跳,但Vladimir Shklyarov是技巧非常高超的男舞蹈員。以戲而論,我喜歡此劇多於卡門。

當然,大家來看的是Lopatkina:她曾因傷休養數年,復出後其技不減。我對芭蕾舞蹈員特別有敬意,她們也許10歲學舞,經激烈競爭進入名校,苦練八年畢業後,也只有精英才能進Kirov的Corp de Ballet(群舞員)。這是「體會力」要求特別高的行業,通常四十歲便是退休的年歲。Lopatkina已是Kirov最資深的巨星,但我相信她還能演出很久。看了這場演出,我可以在我看過的芭蕾舞大師級人物中,再加一個顯赫的名字了(我當年也看過偉大的Fernando Bujones和Sylvie Guillem,可堪自鳴得意)。今天的芭蕾舞技術水平,其實已遠超瑪歌芳婷和雷里耶夫的時代,而精英多在聖彼得堡。這個美麗的城市會是我常訪之地,因為芭蕾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