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張愛玲被標榜體內流着貴族血液,與她齊名的上海作家潘柳黛看不過眼,執筆為文嘲諷:「因為她的祖父討的老婆是李鴻章的外孫女,她是李鴻章的外重孫女─其實這點關係就好像太平洋裏淹死一隻雞,上海人吃黃浦江的自來水,便自說自話是『喝雞湯』的距離一樣,八桿子打不着的一點親戚關係。」在哥本哈根光顧不成Noma,早餐買了一件Meyers Deli的肉桂小麪包,我忽然想起這段文壇恩怨,立即警惕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攀龍附鳳,以免留下招惹毒舌的話柄。
的確,雖然麪包店老闆Claus Meyer識千里馬於微時,出錢出力為西班牙學藝歸來的鄉里打造舞台,大廚Rene Redzepi才是餐館的靈魂,吃了前者新鮮出爐的糕點,便沾沾自喜以為親了後者的芳澤,實在是索油索到天不吐。然而從見微知著的角度出發,透過簡單的每日用糧為新北歐烹飪探熱,倒又不至於太離譜,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仙,不一定指投機的張三李四掹衫尾混吉,可以形容平地一聲雷出了個新科狀元,直接振興成村人的讀書風氣。該地食堂平均水準真的很高,隨便一間街角小店都閃耀米芝蓮光彩,而且好食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出奇制勝爭妍鬥麗的刀斧痕,既不虛張聲勢冇嗰樣整嗰樣,也不賣弄色相亂拋生藕,純粹回歸廚房基本,主要功夫下在挑選上佳佐料和福至心靈的配搭。書上說,丹麥是全世界消耗有機食品最高的國家,餐館百分之七十五用料來自有機農場,可見他們對美食的要求,着眼點放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