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常聽的歌,化了灰都認得,像這天在哥本哈根市中心觀光,過了橋過馬路,停在紅燈位的一輛車窗口流出沒頭沒尾一段音符,不必細聽我就知道是湯韋斯的《Shiver Me Timbers》。初接觸的是碧美娜口水版,她哀哀怨怨唱了幾段,形勢徒然一變,貼上熱鬧繽紛的《星期六與星期五》,法文歌詞大部份由人名砌成,貝蒙多、芭鐸、戴倫和狄尼路舉案齊眉,略似我們鄭君綿的《明星之歌》,一百八十度得完全無厘頭。後來和A拍拖,聽到唱作人的原版,經指點才明白歌名是水手術語,意思略近廣東人的「驚到我甩褲」──《魯賓遜漂流記》也出現過,大概就是美娜小姐駁接「星期五」的邏輯。早年韋斯的浪漫行船妄想症久不久便發作,譬如《Tom Traubert's Blues》副題「風中四片帆在哥本哈根」,上半截形容醉到不省人事,即源自航海。至於為什麼在哥本哈根,我一直搞不清楚,可惜A不在了,否則應該可以提供答案。他的雜學常識十分豐富,由同一首歌裏重複又重複的Waltzing Matilda,到賴納柯翰《著名藍雨衣》中微不足道的「go clear」,出處和典故都有本事娓娓道來──後者居然是科學教徒得道的專用名詞,實在出人意表,那時該教派尚未有湯告魯斯和尊特拉華達做生招牌,真的需要特別敏感的順風耳才能兜到消息。我直覺這與他當過童子軍有關,他有一隻漆成淺碧綠色的鐵箱,上面畫了仿紅印地安人的羽毛和斧頭,是他媽媽為了夏令營親手繪製的,最近看《小學雞私奔記》忽然想起來,人面桃花兩茫茫,只剩春風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