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滿地 - 蔣芸

落花滿地 - 蔣芸

住在都市久了,也會慶幸曾有那樣的童年,小橋流水、稻田、蔗林、流螢、夜蛙,樹隙中的月光,繁星,夜深人靜的蛙鳴,不知名鳥兒夜啼,狗吠聲,還有不知從那裏傳來的哭聲。
記憶中最深刻的是秋天時,踩着腳下沙沙作響的落葉,春天滿山遍野的野花,小橋旁邊散落一地的木棉花,許多兒時記憶是一幅幅鄉村山野間的畫面,不知為何如此清晰;顏色、聲音氣味撲面而來,老來情懷真的不記近事記的都是些遠事嗎?
後來看到傳記作家及藝術家蔣勳寫台灣桐花節的盛景,四五月間高速公路兩旁都是白花花一片,像日本櫻花季節一樣,櫻花如火燦開,桐花與櫻花的壽命都很短,盛開之後便是凋零,它們都從不戀棧枝頭,而蔣勳的文章寫的是見到一個五歲的孩子,被不知不覺中已落得滿地的桐花嚇呆了,他不忍踩上那些花瓣,一直叫着媽媽,那媽媽對不敢動的孩子只說:笨蛋,過來,過來啊。那位粗心大意的母親完全不懂孩子那一份善良的不忍的心,孩子不敢移動腳步去踐踏那些花,是一種對生命的尊重,尊重那些完成了短暫的一生,留給人們美與不忍的那一大片落花。
而我記憶中的花開花落,的確曾如此牽動着我不懂世事的心靈,那時的我也正是這孩子的年紀,心中神聖角落,裝載着永不會消失的正是這些美麗顏色,不知名的花草樹木,還有流水的聲音,日與夜的聲音,那時也許夢的是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如今千山萬水都走遍,卻渴望夜來幽夢重回那樣簡樸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