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是一位小學教師,開學至今一直失眠,某個深夜,忽然看到那個執掌教育的大官在熒屏上出現,說:我向大家宣佈,初步勝利完成了,我們的國民教育!新學年不用上馬,我們的學生、家長,再不用上街遊行、絕食、罷課,新學年,想取消國民教育科,就取消好了。因為,我們的社會已經上了國民教育好好的一課!Y抖擻一下精神,沒有聽錯?
Y並非不喜歡這位大官,當然,喜歡也是談不上的,只覺得這是彼得定律作怪,一個人攀升到非他能力所及的位置。這位大官經常一言不發,老站在更大的官背後。Y反而不喜歡那些在公眾前談笑風生的大大官。不久前,Y的女友對他說:我們不存在誠信問題……,眼睛左右閃爍,他光火極了。他在大學時讀過一點實用心理學,人的眼睛受大腦交叉支配,思考時,目光會向左右兩邊移動,轉左上方,意味是在「虛構景象」;邊回憶,邊虛構,就左右閃爍。而且,不存在,這是中文嗎?但熒屏上這一位,鏡片後的「眼睛」,像一位詩人所說的,「常含淚水」。
那位大官繼續說:我們用心良苦,要大家醒覺,要大家思考自己的身份,反省大家和社會和國家的關係,別以為,─他看看手上的講稿,這是自然生成的。有些年輕學生上街,不是多得像大象,而是小象,但小,也不能小覷。不論大小,他們的訴求,我們是知道的。他們會組織,說話清晰,有條理,這是課堂之外最好的教育。他們一定學到許多書本以外的知識,對成長,一定大有幫助。我們也有子女,雖然大部份都在外國,當本地一些年輕人放棄打機,放棄唱K,真希望他們放假時回來,也參加這種刺激腦袋的課外活動,也試試絕食五十小時,體驗捱餓的感覺。他們營養過良。還有家長,在攝氏三十多度的天氣,不辭勞苦,拖著子女進行教育散步,有什麼比得上這種親子行動呢。我們的社會,這就有希望了。
當然,─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有更多的人沒有參加示威,我反而有點失望,他們站在行動的對面了。Silence gives consent,這是我相信的,真希望他們也同樣行動起來,表達訴求,通過行動教育自己,教育自己的子女。今天告訴大家,再說一次,這是我們教育局的設計,目的是喚醒大家,讓我們一起重新思考我們的教育,這本身就是一種國民教育。有人罵我們,其實等於肯定我們的工作,這叫忍辱負重。因為行動已經取得若干成果,我們決定今年、明年、後年也不再推行國民教育科,目的達到,就不必太過執著推行了。並不存在哪一方勝利的問題。至於表示要推行的學校,對它們來說,看來也的確有這個需要,讓他們繼續推行吧,我們急民之各所急。互相尊重,不是我們這個多元化社會的核心價值麼?謝謝大家。
那麼,三年後呢?一個記者問。大官正要離開,回過頭來:那就要看社會是否仍然關心我們的教育。Y揉揉眼睛:我不是做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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