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歷史學家斯通(Lawrence Stone)1985年在美國學術團體協會的哈斯金斯「學術生涯」講座上提到他的老對手羅珀(Hugh Trevor-Roper)時這樣說:
「我發表了一篇文章……不幸的是,我對數據資料的處理很不得當。最先指點這些資料,要我留心的,是我在牛津的導師休.特雷弗-羅珀。但是他沒有說明,歷來對這些資料的解釋含有根本性的錯誤。我的過失給了他可乘之機,他寫了一篇批判挖苦我的文章。搜集學術恐怖主義掌故的人,至今奉之為典範。」(呂大年譯文)
然而羅珀自己怎麼說呢?1953年11月8日他在寫給好友藝術史家貝倫森(Bernard Berenson):斯通這個牛津歷史學家在我看來完全是個騙子。這個人精力充沛、無恥而急躁,老想快些出名,更可怕的是他成功了。他在英國和法國到處招搖。他還通過自己的岳父,法國中世史家法蒂埃(Fawtier)教授在法國推銷自己。他的文章,不過是對一個借用來的題目誇大其辭而已,教條的命令式風格,對材料的怪異安排,以此作為對學術的重要貢獻。
斯通職業成功的頂峰是一篇長文章《伊麗莎白時期貴族的剖析》,發表在經濟史學會的官方出版物上。牛津經濟史教授漢考克(W. K. Hancock)說「十年裡」英國沒有經濟史家能與之相比,劍橋經濟史教授約翰·漢巴庫克爵士,《經濟史評論》的主編也以刊發此文為自豪。然而羅珀寫了這篇批評斯通的文章,初時還不容易發表,待文章刊出後,斯通的神話完全破滅了。
因而羅珀被人譏諷為用重機槍對著可憐的斯通。這個爭論被那些以前把斯通當作他們學科天才的牛津、劍橋和倫敦經濟史教授們所利用。自從羅珀文章發表後,以前大喊大叫的斯通被出奇的沉默所打敗。現在他不在學術期刊發表文章了,一旦提到他的名字,歷史教授們,或者假裝沒聽到,或者假作不知道還有這個人。而當代法國最偉大的歷史學家布羅代爾告訴我,當時他正要把這篇文章的譯文全部刊登在他編的雜誌《年鑒》(世界最好的歷史雜誌)上,他解釋說這篇文章被英格蘭和他同事,斯通的泰山法蒂埃教授一致交口稱讚,這確實是「一個吸引人的題目」。然而正是羅珀文章的出現,把布羅代爾從這個不幸的行為中拯救出來。
羅珀說他的文章是摧毀一個騙子的必要行動,而他也樂於這樣做。因為事實正如他所指出的,斯通既不誠實也非學者。
這段學術公案,成了很多人討論學術造假的經典案例,而當時的牛津近代史欽定講座教授加爾布雷斯(V. H. Galbraith)這樣評論:「整個事件表明斯通既非學者,羅珀也非紳士。」劍橋近代史欽定講座教授埃文斯(Richard J. Evans)說:「三十年過去,顯然積怨更甚。」當時有人諷刺羅珀除了發表的處女作是部專著外,出的都是一個個文章合集,而他的老對頭斯通專著可是一部接著一部。羅珀去世後,遺作《歐洲的醫生:台奧多爾.德.瑪耶恩的多面人生》(2006)和《蘇格蘭的發明:神話與歷史》(2008)先後出版,學界公認都是傑作,這才讓那些人徹底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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