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故事:浪子沈西城<br> 居家回味風流

人物故事:浪子沈西城
居家回味風流

高登仔寫嫖寫到拍電影,「佢寫嘅係低級,我寫嘅係高級。」點到即止,何須露骨?有人形容沈西城是浪子文人,四十年來歡場跌宕,人到暮年,走來回憶。其實年少編過《京華春夢》,寫過《龍虎風雲》。走進半生爬格子的老前輩家中,一邊聽着夾雜四仔成份的風流逸事,「出唔到街,咪當傾偈,做朋友囉!」一邊細說着家中每樣古董、擺設、舊照、畫作,記錄着半生好友損友的相知相遇。
記者:陳家雄 攝影:黃耀興

年幼體弱多病,阿媽驚佢養唔大,過契關二哥,飯廳旁豎立的關公像,跟足六十多年,天天上香,哥前哥後,「我原名姓葉,叫關琦,關照住我。」小時候住北角麗池大廈到現在杏花邨都望海,「麗池喎!嗰時叫近郊,真係大富豪發迹地,有王德輝和小甜甜……有勝伯郭得勝,仲帶住郭炳湘……個個都發大達,係得我咁慘。」

為了版面效果,請沈西城撥扇扮風流,「呢個世界仲邊有人撥扇,開冷氣啦!」

閒時愛到摩羅街尋寶,「真係淘寶呀!呢件叫水洗,用來洗毛筆,有朋友話是宋代官員龍驤用過,值幾萬蚊。」

客飯廳沒有餐枱,沈西城不愛吃飯,皆因祖籍上海的他簡單吃個麫又一餐了。

爬格搵錢 歡場散盡

父親葉宗芳是當時香港有名的三大上海建築公司之一「上海益新營造」,生活樂無憂,可是生性風流,學生哥時,阿媽每日畀1蚊零用錢,卻花1.1蚊去跳「一拍」茶舞,「一拍,即兩首歌時間,一快一慢。」花費如此重,何來錢去玩?原來那個小說風行的年代,年紀輕輕用幾個筆名寫不同類型的小說,有愛情、詭異、歡場百態、武林風雲,每月稿費250元,爬格子搵了錢,又花到歡場。
四十年歡場跌宕,有笑有淚。像40年前在街邊被女乞丐搶着乞錢,給了十蚊,竟逗他不道德交易,沒料到他赴會,年少要如此輕狂嗎?實情女叫化拿出舊照,美人胚子,令西城我見猶憐,想了解究竟,遂登門赴會,聽她說着由舞小姐受寵,到貼錢養小白臉,繼而爛賭,最後染上毒癮的遭遇,最終有否交易?「只給她一口煙,說着由來。」「我執筆寫這段流鶯時,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曾到內地出版武俠小說,卻鎩羽而歸,他說皆因年輕人寧上網,不再看書。

復筆後,文章散見於各報,新作《風月留痕》講他四十年歡場回憶。

沈西城家中有不少寶藏,像這幅中國畫師張守濤的作品,是作者所送,「當年叫他畫幅咁嘅畫要5000蚊。」

說罷,又說說荒唐損友。像S君(化名)樣貌極猥褻,七十歲人在港已有髮妻,孫也抱了,還到大陸包個29歲四川妹,卻仍不心足,天天去滾。實情已有心無力,每次獵艷,事前半天得忍着小便,求苟延殘喘,「笑到我呢!你話邊有人好色到呢種地步㗎!」
笑聲滿屋,坐在梳化,翻舊照,憶故友,「這是山口組前老大盛八健兒,當年做電影,最好的人要識,最壞的人都要識……這個嘛,嗯,算啦,唔好影,費事出了街,惹麻煩。」那是當年稱兄道弟的倪匡,出席友人婚宴的舊照。舊事不想提,事關當年倪匡移民後,把「原振俠」個名留給他續寫新原振俠,首集《魔狼》被指抄襲日本作家田中芳樹的小說《夢幻都市》,匡叔胸襟廣,懶得理,卻被世姪倪震罵個狗血淋頭。在旁的西城妻不禁插嘴:「幾多難聽的話……唉,他抑鬱,封筆,或多或少有影響。」
封筆八年,直到2010年《蘋果樹下》楊照寫他記錄日本推理小說大師松本清張,這個他最喜歡的作家,才勾起執筆念頭,來信問敝報社長董橋可否來個回應,從此復出。新原振俠回來了嗎?「錯﹗應該係沈西城返來。拿我呢本《肉蒲團之極樂寶鑑電影原著小說》去學嘢啦!」和老前輩站在窗邊望海,聽他說舊事,咦,見到公司喎,「住咗十年先知,和《蘋果》真有緣!」

他珍藏很多老照片,如李香蘭,上世紀40年代以一曲《夜來香》紅遍大江南北。

家中擺設由不同友人送贈,每件都記錄着友情點滴,例如西藏密宗像及墨蜆。

愛杏花邨自成一國

04年跟第二任妻子搬入杏花邨,原本嫂夫人妹妹叫他倆到澳洲一起過退休生活,但阿嫂始終覺得香港好,母親還在杏花邨,其他兄弟姐妹也在港,打消了移民決定,搬入妹妹留下的杏花邨單位,一住近十年。
沈西城喜歡杏花邨,覺得自成一國,比太古城還好,少閒雜人等。他說,鄰居多是正派人家,甚少見到凶神惡煞,「可能最雜係我囉!」至於交通,近8年主理的《武俠世界》在油塘,轉程地鐵就到,所以鄰近港鐵站的物業,你話幾值錢﹗

訪問當天,他才知道從單位外望的對岸是將軍澳,即是敝報所在,兩年前《蘋果樹下》一篇文章令他萌生復筆念頭,「初時都唔知自己仲得唔得。」

當年和倪匡(右)稱兄道弟,經常把臂夜遊。後來倪匡移民,留下「原振俠」之名給他續寫,卻引發抄襲事件,導致抑鬱、封筆。

小檔案

原名葉關琦,筆名沈西城,因愛《夢斷城西》,並敬佩沈姓友人父親帶綠帽依舊照顧夫人而取名。他擅長寫小說、散文,曾留學日本,通曉日文。曾編電視劇《京華春夢》、電影《龍虎風雲》,後任職《天天日報》、《快報》,曾為港版《花花公子》中文版主編。02年與友人全面接手《新報》創辦人羅斌的《武俠世界》;同年鬧出抄書事件,患上抑鬱,並宣佈封筆。2010年復出,近年於報章撰寫昔日歡場逸事,新作《風月留痕》是他過往40年的歡場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