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肥彭來港,記者都不厭其煩問他香港政治問題。這位歐盟前專員、牛津大學校長,每次出於禮貌,雖不會刻意針對香港事作評論,但總揮灑兩下國際級政治識見。最近一次來港就發表對政治諷刺(Satire)的看法:「惡搞和政治嘲諷向來是言論自由的重要一環,在專制政權之下特別重要,往往這種政權下的審查人都毫無幽默感。從政的,應該要習慣被惡搞,寧願被惡搞多一點,好過沒人認識。」沒有幽默感的人聽來夭心夭肺。
小說家奧威爾說:「每一個笑話都是小革命。」禁止笑話的政治,如同禁止改變。從董代到狼朝,本地政客洋相不斷催生了惡搞創意。這種民間自發的政治參與,是公民社會的土壤,政府偏偏想立法禁止,又給肥彭說中了。肥彭每次開口,全部即興,沒有照稿讀,沒有受過選舉洗禮的香港高官,開口不是縮骨抗辯就是做人肉播音機。港英留下最大的政治地雷,就是沒有教他們幽默感。
議會政治誕生以來,着重口才急智,幽默感成為最強的政治武器。用來揶揄對方之餘,也有助沉悶的政治議題消化,令政策更暢順。很會自嘲的英國人,有時都覺得議員嘻皮笑臉不成體統。但心裏知道,沒有三分黃子華睿智和七分周星馳創意都說不出政治諷刺。而這個公開的秘密武器,像日本一樣,將最好的留在國內,沒有外銷。
寫作出身的邱吉爾以急才睿智稱霸國內外政壇,毫不留情。他對同盟的美國有以下見解:「美國人試過一切方法之後,都經常做對事情。」在國內議會,同屬保守黨的Lady Lancy Astor一向看他不順,有一次按不住說:「先生,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必在你的咖啡下毒。」邱翁答:「女士,如果我是你的丈夫,我必會喝下那杯咖啡。」
英國近年最佳的幽默典範是剛連任倫敦市長的Boris Johnson(尊遜)。他出身自貴族,讀伊頓公校(Eton)和牛津的古典學(Classics),一身保守黨氣味,但滿口政治不正確。鏡頭前總是一頭亂髮,有時還在訪問和會議中爆粗。曾經有人對尊遜說:「你只可在喜劇和政治二選一。」他反問:「我不過用喜劇將我的政府昇華。」有人覺得他搞笑過多太過兒戲,自製政途玻璃天花板,但來屆保守黨黨魁之位,他是熱門之一。
人生如戲,戲劇的質素有別,荷李活跟波里活就是不同。中國官員一邊罵肥彭只會做騷,一邊山寨家訪吃蛋撻,一到鏡頭前,那張嘴就露了餡。給農民一件Armani西裝,他還是一個農民;給Banker一個鋤頭,他還是一個Banker。這個不愛文字,不會電影藝術的官僚政府,每次見到肥彭回來只可咬牙切齒,怪人家當年沒有傳授你全套九陰真經,慘得只學了自宮。
林山宗
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