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純鋼劍黃藥眠 - 許禮平

蘋果樹下:純鋼劍黃藥眠 - 許禮平

黃藥眠墨蹟不多見,原因他不喜歡寫毛筆字。1981年冬,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舉辦中國現代文學研討會,黃藥眠也蒞港參加。會議休息間,筆者攜冊頁請他老人家揮毫留念,黃老握管蘸墨,奮筆直書:「鐵鎚擊碎玻璃片,鐵鎚鍊就純鋼劍」。一邊寫,一邊說:「我最反對寫毛筆字。」但瞬間已為我的冊頁留下珍貴的一頁。

黃藥眠(1903~1987),廣東梅縣人,廣東高師(中山大學前身)英文系畢業,創造社成員。1928年入共黨,次年赴莫斯科共產國際東方部從事英文翻譯工作。1933年歸國,受王明之托,向上海黨中央局傳達共產國際關於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戰略決策。次年被國民黨逮捕,判十年徒刑。1937年出獄,先去延安找黨不果,入新華社工作,後往桂林,與胡愈之范長江組織國際新聞社,出任總編。1941年到香港,由廖承志領導搞國際宣傳。1944年在成都參加中國民主同盟。戰後到香港參與創辦達德學院,任文學系主任,同時參與民盟領導工作,主編「光明報」。黃老因與黨組織斷了線,由黨員變為黨外布爾什維克,但始終是黨鍊就的「純鋼劍」。

1949年被邀赴北平出席第一屆文代會和政協第一屆會議。嗣後當北師大教授、中文系主任。1957年黃老誤信毛公陽謀,為民盟起草「我對高校領導體制的意見」,被劃右派,文革迭遭迫害,倒霉二十載。1981年在港見黃老面色蒼白,行動遲緩,身體較弱,就是廿年倒霉所致。
黃老才華橫溢,不僅是政治活動家,還是詩人、作家、文藝理論家、教育家、傳媒人,又精通英、俄語,著述宏富,在春秋鼎盛,正要發揮所長之際,與其他知識精英一道,被他所愛的黨用鐵鎚擊碎,白白浪費最寶貴的二十年。直到1978年冬三中全會召開,黃老始重出江湖,革命加拼命以至不要命的工作。
1986年黃老寫了份材料交北師大黨組,希望恢復黨籍,直到次年過世,中央仍沒有批下來。黃老對黨的痴迷苦戀,是我輩港人所難以理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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