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不吃的東西?我有。你是沒有,還是典型地答「沒有,但我不吃blahblah和××」那種?咁即是有囉。其實,老老實實,不吃就不吃,不喜就不喜,沒什麼好裝有吃無類的,祇要態度沒問題,就口味喜惡無可厚非。
我有一個口頭禪:至憎!譬如不喜歡吃椰子,除了告訴人椰子、椰絲,是我敵人之外,還會配一句:至憎!人是很煩的死牛頸動物,告訴人你不喜歡一樣東西,他們老是接收不到,不肯接受,還奉旨反方向硬灌一堆椰子的好處給你,死要感化你超渡你,誓要拯救你出地獄不可,熱心得恐怖。你說椰子太好喇,我高攀不起,他們是不會收到的,為省時起見,狠狠擲出一句:至憎!明晒。直接了當以正視聽。一次和張大姐敏儀吃飯,她說「最憎人叫我清清地吃青菜豆腐」,頓時興餐桌遇故知的肝膽快意。
不喜歡一種食物,可理喻更多不可理喻,厭魚怕腥,吃麻辣火鍋後會「火燒後欄」,明白,但我就是不喜歡荸薺,有朋友不吃任何白色的東西:鮮奶、白麪包、白飯,遠之,但朱古力奶、曬了太陽燈膚色古銅的多士,加了醬油的飯,吃,顏色問題味道無關。甚至不是甲肉乙毒的問題,不喜歡就不喜歡,冇得解,吃了沒錯是不會死,但不喜歡有那麼難明嗎?莎翁名劇《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的名言:「有人不愛看見張開嘴的豬,不喜燒豬的口是張開了的,有人一見貓就發脾氣,有人聽見風笛聲就忍不住要小便……當遇上能撻着他們的觸動,便得不由自主的作出情感反應」,"forournaturalresponse,masterofpassion,swaysittothemoodwhichcontrolsouremotions,causesustoreactofwhatitlikesorloathes",就像「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一樣。
張愛玲筆下振保的王嬌蕊,把難吃的鈣乳形容成「就像喝牆似的!」但《百年孤寂》書中的Rebeca就愛吃牆。她自幼愛吃牆土和牆壁塗料,後來Ursula在牆上塗了辣椒水,更用鞭子抽她,才總算戒掉。但當情海翻波愛上不應愛的人,她禁不住又要吃起牆來。起初是好奇,後來卻有種無法遏止的焦渴欲望,「她相信那難吃的味道是治癒誘惑的良方。」把一撮撮泥土放入口袋,搓成小丸,混和紊亂的歡愉和狂怒嚥下,背着人偷吃,那點點泥土,令生命中唯一值得這自殘式墮落的男人更實在、更親近:他穿着精美的漆皮靴走在世上的另一方土地,透過礦物的滋味,把他的重量和體溫都傳送了過來,留下一口苦澀,滿心安寧。
喜歡的話,泥也可以很浪漫。
人生太短別耗在不喜歡的食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