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流行的形容詞「傲嬌」,一聽就非常喜歡,就像寶哥哥初遇林黛玉講的「這個妺妹我好像曾見過」,雖未謀面卻覺面善,費盡心機把它用在自己身上。但其實生平做過的事,配得上這二字的絕無僅有,不折不扣可能只得一樣:普魯斯特那六冊《追憶逝水年華》英譯本,是一年一冊在米可諾斯沙灘上讀完的。拿着一塊磚頭似的經典文學作品在太陽下刨,一般人不直斥扮嘢起碼會認為嚴重不合時宜,某次一位停下來搭訕的年輕人企圖以「你在讀什麼書」破冰,一看封面便成個彈起,口窒窒說了一句「從來未見過有人度假看這本書」,匆匆走為上着。不是我賣花讚花香,周圍肉男林立,要目不斜視在長過水蛇春的句子裏入定,缺乏一點修行肯定做不到,有那麼輝煌的成績,能不沾沾自喜嗎?
今年攜帶的讀物牛頭不搭馬嘴,包括占士肯恩的謀殺小說《郵差總按兩次鈴》,傑克凱魯亞克的遊記《寂寞旅客》,西西的《哨鹿》和《剪貼冊》,還有七月號《名利場》,都是新近在台北和倫敦買的,收拾行李時只求就手拉雜成軍。《哨鹿》以前讀過素葉版,早已不知所終,九十年代末出的洪範版多了一篇序,短短三四百字除了簡介創作意圖,倒還有兩個亮點:「十多年前,香港某電視台黃金時段一齣長劇,就照抄書裏的收結」,曲線致敬的編劇不知道是不是活躍微博的賈寶;更珍貴的是「我自然也想起當初把《哨鹿》介紹給台灣讀者的宋淇先生」,再次證明宋先生一直欣賞西西,六十年代過檔邵氏拉攏她寫《黛綠年華》劇本之外,還曾經勞心將她第二部長篇小說引薦到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