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朋友早上刮鬍子割傷下巴,傷痕雖小但流血不止,擾攘半小時未有起色,業餘南丁格爾只好跑去藥房求救。米可諾斯的大街小巷在陌生人眼中像座迷宮,其昏頭轉向程度僅次於威尼斯,識途老馬當然一點困難也沒有,不必指手劃腳問路,三五分鐘就抵達目的地─去年同一朋友在同一地點發生過小意外,泳池仰泳撞穿頭,已經幫襯過一回。藥劑師聽來人講明病情,取出一盒止血棉絨,說按在傷口即刻生效,我因為前所未見這物體,難免杞人憂天,順口問多一句:「如果無效,是否必須找醫生?」他答:「那麼去醫院,不過醫院不在鎮上,在郊區。」我一聽不禁好奇:「咦,施施斯醫生的診所不是在隔籬街嗎?」面生的遊客噏得出當地大夫名字,他驚訝到流露另眼相看表情:「本來是在隔籬街,不過去年搬走了,鎮上現在沒有醫生了。」
別以為我神機妙算,隨便從希臘百家姓撞彩一猜即中,知識是用慘痛經驗換回來的。多年前腰骨常常出毛病,「卡式」並不是錄音帶,而是忽然以人肉表演的凝鏡,一個噴嚏一個太誇張的手姿,神經線一鎖整個人動彈不得。那次簡直有抄襲杜魯福《四百擊》之嫌,人家安坦逃到海邊,鏡頭為他複雜的眼神停頓,東施則是興高采烈去到沙灘,彎身放下手上那樽一公升半的清水,再也直不起腰來。美人魚一樣躺了半天,我還不知死活勉強撐着步進愛琴海浸水,不料沙地不受力,傷上加傷。結果搭的士回旅館,勞煩老闆電召出診,來了個施施斯醫生,打了一針十五分鐘後生龍活虎,短暫「卡叔」生涯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