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溫莎伉儷》香港版海報,我不由自主喝了聲采:那對上世紀轟動朝野的嬉水鴛鴦,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男主角溫香暖玉抱滿懷之際,仍然烟不離手,沒有把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的尼古丁扔掉,對身外物都這樣不離不棄,任性和痴情盡在不言中。我立即想起張愛玲在《惘然記》序裏品評的北宋《校書圖》:「一個學者一手持紙卷,一手拿着個小物件……他校的書也許我們也不怎麼想看。但是有點出人意表地,他赤着腳,地下兩隻鞋一正一反,顯然是兩腳互相搓抹着褪下來的……作為圖畫,這張畫沒有什麼特色,脫鞋這小動作的意趣是文藝性的,極簡單扼要地顯示文藝的功用之一:讓我們能接近否則無法接近的人。」
沒有抽烟習慣的非烟民都感同身受,可見這件看似可有可無的小道具多麼重要,撇低滿朝文武跑到法國南部溝女的國君,心裏的算盤怎麼打麥當娜或者說不清楚,然而主上忽然和體內缺乏藍血的我們有種肌膚之親,與大家一樣污染共同呼吸的空氣。於是連忙恭喜電影公司負責人,盛讚他們沒有從善如流,以先進科技毀滅香烟。可能你不知道,近年烟控狂簡直把眼中釘逼入窮巷,但凡張貼於公共場所的圖像出現條狀物體,義勇軍就風急火急來了,非倒豎娥眉趕盡殺絕不可。手上的雞毛成了所向披靡的令箭,言之鑿鑿的理由只得一個:教壞細路。心智之脆弱,教人嘆為觀止,動不動把「鼓吹」和「推廣」這些嚇人的字眼搬出來,就像巴士站貼張兩男相擁的照片,翌日便會全民搞基。唉,如果人人都這麼容易受影響就好了。